这是一个宁静致远的院落,十一月份的南城不似京城那样已经是透骨的寒冷,这里依旧是风和日丽,凉风习习。
月光下,透着华光的鹅卵石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两层楼的小别墅门前,鹅卵石两侧,种着紫色的小花,在凉风中摇曳着。
院中无人,别墅内的灯亮着,她从窗外能够瞧到里面人影绰绰,其中有一道挺阔宽厚的背影,她一眼就认出那是秦豫垣。
时念踩着脚下的鹅卵石,敛着呼吸,一步一步靠近别墅门前。
她站在那里,侧耳倾听,静悄悄的,没有立即将门推开。
秦豫垣看样子也是刚到不久,他站在父亲面前,周身上下都是森冷阴鸷的气息,而父亲坐在桌边的圆凳上,轻扬着下颌,面容慈和,态度从容。
时念确认了心中的猜测,父亲和秦豫垣,熟识!
屋内,时源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秦豫垣,无奈扯唇,“阿垣,好久不见。”
秦豫垣垂眸觑看他,嗓音寒凉:“知道我会来?”
时源瞧了一圈围着他的人,都是一些曾经熟悉的面孔,曾经他们对他有多恭敬,现在就有多憎恨。
他淡淡勾笑:“猜到了。”
秦豫垣冷冷道:“既然猜到了,为什么不报警?以时警官的能力,必然是一呼百应。”
时源微笑摇头:“秦氏总裁光临寒舍,又不犯法,我为什么抓你?”
秦豫垣平和中带着一丝狠厉:“因为,你不抓我,我就会杀你!”
时源微微凝滞,没有立即接话,慢慢的眼底情绪开始波动。
半晌,他才低低道:“关于老宗主,我很抱歉。”
提到老宗主,秦豫垣眼底闪过难以控制的阴鸷,他一把拽起时源的衣领,将他往旁边狠狠一摔!
顿时,四条腿的桌子被撞翻,时源轻瘦的身子倒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
秦豫垣一步一步上前,把脚踩在时源的胸膛上,狠狠碾压。
此时的他就像人间撒旦,地狱恶鬼,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你还敢提师父,你有什么脸提师父?”
时念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幕,瞳孔骤缩,顾不上其他,一把推开了门,向里面冲去。
时念冲进来,惊动了里面的人。
包括时源和秦豫垣在内的所有人,纷纷向时念看去。
时源看到时念的那一刻,不复之前就算被碾在脚下依旧淡定从容的模样,此时他面色大变,声音都因为恐惧发生改变。
“你怎么回来了?滚!快滚!”
时念豆大的泪珠沿着脸颊滚落,心脏似被无数只手攥紧、揉捏,窒息般的疼痛……
她一直以来敬仰崇拜的父亲,从来没有这么屈辱和狼狈过。
他被自己爱过的男人摔在地上,金贵不染纤尘的牛皮鞋,就那样踏在父亲的胸膛上。
父亲在那只脚下,面色苍白,奄奄一息。
他睁大眼睛瞪着她,面容狰狞,满含绝望,要她快快离开……
时念拖着颤抖的脚步,试图向父亲走去,却遭到老四等人的阻拦。
一向嬉皮笑脸的老四此时也收起了玩闹,脸上一片冷漠,但也好声气道:“时小姐,听你父亲的,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时念绷着眼泪紧盯着秦豫垣,与老四道:“这是我家。”
老四:“你的家在京城,这里不算。”
时念走不过去,她就站在离秦豫垣两米之外的地方,看着忍辱负重的时源,忽然情绪崩塌,颤着声儿向秦豫垣大喊:“你放开我爸爸!”
秦豫垣在看到时念的那一刻,僵了一下背脊,脚下力道有所松懈,眼神冰冷,却下意识回避她的目光。
他语气带着恼火,训斥自己这帮手下:“跟着她的人呢?谁让她来的!”
陈默赶忙给跟着时念的人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因为他们没有抢到最近的机票,便落后时念一步,现在才下飞机。
双方通过气后,秦豫垣才知道是傅晏笙搞的鬼!
那一刻,他想杀了傅晏笙的心都有了!
时念焦灼地看着他,秦豫垣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不为所动。
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滴,她软下声啜泣乞求:“秦豫垣,你别踩他,爸爸的身体还没好,他很虚弱,你放开他,他快喘不上气了,求你……”
秦豫垣深吸口气,朝老四眼神示意,老四会意,有些不甘地放行了时念。
见老四不再拦她,时念赶忙跑去时源身边,一边哭着,一边蹲跪在地上,用力把秦豫垣的脚从时源身上推下去。
细嫩的手臂扶着时源的背帮他坐起,从上到下检查他的身体,泪眼朦胧问道:“爸爸,有没有受伤?”
时源摇摇头,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而后看向时念,眼眶红红的。
“为什么不听爸爸的话?让你去德国,为什么不去?”
“我没有傻到听不出你的语气!”
时念闷闷地回了父亲一句,转身仰起头又怯生生地看向面容阴沉的男人。
此时的她跪坐在地上,秦豫垣在她面前站着,面无表情,漆黑的眼瞳波澜诡谲,眼底翻腾着危险的浪花。
他漠然俯视她,似在俯视一只可以轻易捏死的蚂蚁。
时念心里害怕,不受控制颤抖着身体,用手轻轻扯他的裤脚。
颤颤开口:“秦豫垣,你别伤害我爸爸,你和我爸爸有什么恩怨,冲我来……”
“念念,不许胡说!”
时源把时念拦在身后,抬眸与秦豫垣对视,那眼神里绝望与孤注交织:“秦爷,你我之间的恩怨不牵连家属,我没有报警,也请你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秦豫垣没有理会时源,他脚下一勾,踢过来一把椅子。
他坐在椅上,微弓着腰,阴冷的气息隐隐浮动,不怒而威。
单手捏住时念的下颌,冷眸落在时念脸上,而后薄唇轻启,嗓音凉凉问道:“冲你来?你知道你父亲欠了我什么吗?”
时念白着脸摇头,但声音坚定:“不知道,但无论是什么,我偿还你,就算是命,也从我这里取!”
时源睚眦欲裂:“时念,你说什么混账话,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秦豫垣瞥了时源一眼,呵笑一声,松开时念的下颌,手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那眼神带着一种少见的病娇。
“阿念,你真聪明,你父亲,可不就是欠了我一条命么,你不让我动你最爱的父亲,可是,你的父亲却杀死了我最敬的师父。”
时念一怔,看着秦豫垣,身体控制不住战栗。
秦豫垣把玩着她的发丝,弓着腰凑近他,与她鼻息相闻。
“所以,你准备一命抵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