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我本来想着,既然鸢找我要说的事情这么重要,所以我觉得吃饭只是个借口,真正目的是支开别人,自然而然我就先不动碗筷了,等她说完我再行动。
因为鸢也是比较谨慎的人,找我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也是先说事,再做其他的事,所以我看见她真的先盛了两碗饭的时候,我还是比较惊讶的。
而且不光端了碗饭,还动起筷子夹了口菜,不紧不慢地问了我,她的“急事”,就造就了现在这个面面相觑的局面。
“额....”
“说话啊,嗯?穗儿没和你说吗?”鸢收起了质问的语气,转为了疑惑。
“.....说什么啊?”我尴尬地咳了咳,佯装问道。
“不是,良啊....”鸢看着我,声音稍稍用力了些,“我....你是真....哎....”
鸢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叹了口气,安分坐了下来。
“良,说真的,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
“什么话,不然我还是女人吗?”
“那....那你告诉我,你就没感觉到吗?就连一丝丝都没察觉到穗儿的心意?或者说......你就没什么...感觉吗?咱们穗儿也不差啊....”
鸢敲了敲桌子,用她那双眼睛看着我,我本来还想扒几口饭,缓解尴尬,可被她这么一看,我倒是不好动筷了。
“良,穗儿就没和你说过?连点暗示都没有吗?”
“咱呢,也是老友,我不拐弯抹角了就,”鸢站了起来,俯下身子,“穗儿她就没和你说,她喜欢你?”
“这.....”我看着鸢的那双眼睛,那副迫切想知道答案的眼睛。
真是的,烦啊,她不会...就是想问这个吧,我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呢。
不过......倒是借助了鸢的话,佐证了那晚满穗的话,那并不是梦话,而是实打实的真心话.....不过...我也只是一直不敢确认罢了,现在...终于敲定了。
“说...说过吧。”
“那是你拒绝了?”
“......没。”
“那不就是答应喽...”鸢略微一笑,似乎在感叹什么。
“额...也没...”我挠了挠脸,摇了摇头。
“啊?”鸢直起了腰,表情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冷漠,还多了几分不理解,“这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那你到底干什么了啊,你不会...”
“鸢,”我出言打断她,“你先坐,坐下说。”
“哎。”鸢叹了口气,坐回了座位上。
“你这阵势,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结果...你要和我说的就这?”
“就这?这还不重要吗?这可关乎穗儿和你的终身大事啊,我....”
“好,好,好.....哎....”我叹了口气,揉了揉前关,“我还以为满清明天就要打过来了,扬州城马上生灵涂炭了呢,真是的...害我提心吊胆了这么久。”
“啊?那倒是不能。”鸢似乎有些吃惊,毕竟四年前的我可能不会这么说,但我打了四年仗,耳濡目染了许多,说到坏事或者急事便第一时间联想到战事。“放心,扬州城可是还算太平的,放松些吧,副将。”
“哦?”鸢笑着说我的身份调侃我,和以前一样,我说我要当侠,她也是像这样调侃我,叫我侠客先生。我总是和现在一样,淡淡一笑。
不过.....直觉告诉我,鸢找我的话,应该不止是只有这一件,但也应该不是什么急事,不然,她也不会现在还没说了。
尴尬气氛缓解过后,我也拿起桌上的筷子,毕竟上一顿饭还是在早上,满穗路上倒是吃了一些粮,不过我着急赶路,就没吃,所以肚子里还是难免有些空虚。
“所以良,说清楚啊,当时到底怎么回事?”鸢手中动着筷,嘴上也不忘问刚刚我没回答的问题。
“.....她...昨天夜里伤寒了,我在她床边守了一晚上,她说的梦话。”我顿了顿,道出了事实,紧接着动筷扒了两口饭。
“啊?那不是很明显了吗,你没回应她?”
“她可能那时候说的梦话自己都记不得了,次日便问了问说了什么,......我没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不给痛快话,一直吊着她吗。”
“鸢,”我拉长声音,“不聊这个了,行吗?”
“......我得对穗儿负责啊,良。”
鸢吃完了饭,把碗筷放在一边,专心向我解释道,“你四年前倒是走得痛快,给我留了这四个女娃,我也照顾了她们三四年,早就有感情了,我得对她们负责啊。”
“......”我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听着。
“她四年前就喜欢你了,你知道吗?”
“.........好像...知道吧....”我继续闷头扒着饭,速度快了些,寻思这样便可以逃避这个问题。
“那她可是等了你四年啊,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又有几个四年呢?而穗儿,不光把这四年心甘情愿给了你,还愿意把自己余生的年岁都给你,你难道....一点都不明白?”
“......”
“她在等,等一个勇敢的人,或者说,一次勇敢的机会,良,难道你不应该回应这份感情吗?”
我撂下碗筷,愣了一会。
......我想反驳,可很可惜,鸢说得对,字字诛心,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我的懦弱,我像一个怵了四年的懦夫一样,可.....我真的不想吗.....
“鸢,我...我现在回答不了你。我们改天聊,行吗?”
我...果然没法说出来,还是一味地逃避,逃避,便起身要走。或许...战场上的我,杀敌无数,可面对情感这一类的东西,我可能...真的像舌头调侃我那样,是块不开窍的木头疙瘩。
“不,”鸢拦住了我,“良,我知道你嫌我啰嗦,毕竟你这个人还是没变,最烦别人说教你,心里有自己的打算,我也劝不动,那不如这样吧。”
鸢站在房门处,双手抱在胸前,“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们穗儿啊。”
“!”我看着鸢那含笑的眼神,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你只要说,一点感觉也没有,再从这个门出去,我就从此闭口不谈此事。”
“嘿嘿,说吧,你到底...喜不喜欢啊?”
这......非得我做选择,鸢就站在那,是逼我了....
我...喜欢吗,喜欢满穗吗?这是个好问题,也是个纠结的事。
要是说喜欢吧,可为什么我这么久都没回应她,明明早就有所发觉的,可我都当作没有,浅浅带过。
要是说不喜欢吧,一起走了这么久,经历了那么多,她帮了我那么多,还同生共死了.....如果不喜欢的话,这些又怎么解释呢.....
果然......还是喜欢的吧....
“......”
“怎么了良,别不说话啊,默认可不算数哦。”
“我......”
“快点,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我快速说了这两个字,接着便想离开,却被拦住了。
“哎,嘿嘿,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太听清啊良。”
“....我...喜欢....”没有办法,我只好再说一遍,尽量慢一些,说的全一些。
我说了之后,脸瞬间变得发烫,反观鸢,倒是露出了笑容,“呦,良,脸红了啊,没想到啊,木头也有开花的时候。”
“......嘶....”
“来吧,那既然喜欢,咱们就接着聊吧,”鸢把我拉回了餐桌,问起了我,“喜欢怎么不说?”
“鸢......哎...”我叹了口气,脑海里浮现之前鸢告诫我的话,“记得你和我说过,在这乱世之中,善良是有代价的......”
我抬起头,回忆了种种往事,“穗儿也曾经问过我,说我为什么不娶媳妇,我的回答是,没有家产,我还居无定所,甚至随时可能丧命,所以我没法养起来一个家,给不了她一个安定的生活。”
“而现在,四年了,我还是同以前一样,还是居无定所,也没有多少钱,只多了个没用的副将身份,反而更容易掉脑袋了....”
我顿了顿,叹了口气接着说,“说白了,我现在就是个灾星,待在我身边的人可能都会受牵连,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不是因为当年和穗儿约好了,说我破了洛阳之后,便再也不分开,我都不应该带着她,继续一个人,和我刚出来闯的时候一样。”
“呵,或许,这是我的命,我活该一个人,活该孤独,而她...”我眼前浮现出她的面容,四年前的,以及现在的模样,“她是我人生当中,不可多得的宝物,却可远观,而非亵玩。”
“抓一把沙子,握的越紧,流的越快,失去的就越多.....”
“我...喜欢她,但正因为我喜欢她,我才不能答应她,回应她....”
我感到眼角有些湿润,或许是不甘吧,生在这乱世的不甘;又或者是感恩,遇到满穗的感恩;再或是惋惜,为满穗惋惜.....为她不能找到一个良人,而惋惜....
我擦了擦眼角,清了清嗓,继续说道,“鸢,我承认我有时候有些木讷,但我不傻。为什么啊......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我可以忍的....可是,可是.....为什么她喜欢的人是我啊....为什么不能是别人.....”
“我给不了她好的生活啊,没办法好好保护她....我害怕,怕失去她,就因为我的原因......她值得更好的不是吗......我该怎么办,鸢......”
我迷茫了,十分迷茫,就像一条长虫塞在我的喉咙里,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喉咙生疼。
“良...”许久,鸢开了口,“既然你说完了,那我就说几句。”
“穗儿的事情,啊,也包括你们在洛阳城里的事情,穗儿都和我说了。”
“穗儿现在...没有家人了,浮羽设计,你们阴差阳错地相遇,之间还有误会。”
“她寻找了你三年,数千个日夜啊,就是为了找到你,可却发现你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你是个好人,良,这点不会变的。”
“她一面是浮羽的说辞,一面是你的善举,她很犹豫,同时又对你很依赖,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了洛阳。”
“知道浮羽设计之后,她对你的犹豫,以及依赖,统统转化为了愧疚,久久不能消散,毕竟你们差点死在了洛阳,我相信,这份愧疚现在仍然没有消散,但....这绝对不是她对你爱意的来源。”
“她喜欢你,绝对不仅仅是要弥补你,一点都没有,而是喜欢你那份心里的勇敢,照顾人的体贴,敢于一个人承担后果的责任感,她看见了你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想帮你分担。”
“......”
“什么钱啊,房子啊,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人生这条路很长,也可能很短,不过对她而言,只要陪她走在路上的人,是你就好。”
“没有居所,她愿意陪你流浪;没有钱财,她吃糠咽菜也愿意陪你一起打拼。你们都一起完成了死亡的考验,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同生共死,四个字,足以见证她的决心了吧,你倒是开开窍啊,这么好的女孩,你去哪找第二个啊。”
“........鸢,”她说得对......可.....“我答应你,会对穗儿有个交代的,谢谢和我说这些....”
“哼,到时候喜事,可别忘了请我就好。”鸢心里的石头落地一般,终于露出了以往的面容来。
“不过....鸢,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
“嗯?为什么这么说?”
“额,我感觉....按你的性格的话,只有这一件事情的话,你应该会把我和她都叫过来,可现在只有我,那就是应该还有别的事要说吧。”
脸上的红热劲还没过,不过总算完事了,能把之前注意到的事问鸢了。
“那怎么行,穗儿要是在这的话,肯定向着你,帮你找借口,你还能这么大胆地承认了?”鸢笑了笑,“不过,确实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穗儿也要背着。”
“琼华的父母...有消息了。”
(第三卷 扬州行 完)
(第四卷 北疆行 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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