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关心,“你醒了?可还头疼……”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艰难地突出几个字,“你、你说的,死而无憾了……”
“什么?”
慕蓁熹往他身边凑近,还要再听,他却紧闭着双眼,不住地喘着粗气,连抓着她的手也无力地垂落下来。
这副模样,可不像是简单的风寒!
慕蓁熹语气急切,问着衡阳子,“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胡言乱语,可是吃了什么神志不清,还是脑子被烧坏了!”
衡阳子给吴正洹把着脉,缓声道,“是执念,那股子气沉在心中,直到今日才复发,端看他是如何抉择。”
慕蓁熹听不懂,站起了身,“管你是不是神棍,既大公子不伤及性命,我便告退了……”
衡阳子叫住慕蓁熹,“喜儿!难道你就不曾亏欠吴正洹什么吗?”
慕蓁熹的背影在房中停住,亏欠?
她欠了吴正洹什么呀?
漫长的思绪往回,是在最初的荒院,她为了求生爬出院子,粗使婆子拿了石头砸向她的脑袋,一个人影喊着“住手”冲了过来。
再次醒来,林长白来到了荒院,告诉她,是大公子恰好赶到,救下了她。
慕蓁熹背对着衡阳子,冬日阳光打在她的鞋尖,再往前一些就能触碰到温暖。
她喃喃着,“是命呀……”
及至这时她才恍然,当日吴正洹为什么会去荒院,早不去、晚不去,偏偏是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去到人烟罕至的荒院救下她!
就像是昨日,她被凶神恶煞的六皇子追赶,一头栽进本不该出现在练舞房中的吴正洹怀中,就是这么的刚好!
解释得清吗?
真的不亏欠吗?
难道真的是衡阳子所说的命中注定?
慕蓁熹昂着头,外间阳光柔和,院门口处,竟然是大步走来的吴正珩!
吴正珩看到房内呆站着的慕蓁熹,脚步微顿,守在门口的鲍无涯向他摆手,正要开口,吴正珩微微摇了下头。
他走到院中,听慕蓁熹道,“衡阳仙人,我想,我得与你、与吴正洹讲清楚。”
吴正珩停了步子,床上的吴正洹也醒了过来,拉住了想要开口的衡阳子。
慕蓁熹背对着身后的吴正洹,也不知吴正洹是何情形,也不在意衡阳子会怎么想,她看着等在门外的吴正珩道:
“是,慕蓁熹这条命呀,活到今天真是不容易,有太多太多的人相助,大公子确实于我有恩情,可这并不代表着我就要倾心于大公子。”
她的声音在房内传开,在每一个人心中泛起涟漪,“衡阳仙人,你说你的卦象表明,我与吴正洹是命中注定的一对,我们也确实有着很多难以解释的缘分,就算是这样,我们就要在一起吗?你可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男女之间的情?”
笑着,“你不知道。”
“你只是为了卦象罢了,这一简单的切入点,你就不配用上‘命中注定’这个如此厚重又美好的词语,将我和吴正洹捆绑在一起。因为爱最根本的一点,就是纯粹。”
“我分的清什么是感激,什么是悸动,我知道自己想要站在什么人身边,又想要谁陪在我身边。”
“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会经历很多美好又难以表诉的瞬间,这样的瞬间又不止会与爱人一起经历,毕竟人的一生何其漫长,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总会有这样的时刻,可这并不是爱。
“就如同我接受了与吴正洹之间的缘分,且对之珍惜感激,但这不是爱,是组成我美好一生的其中一束美好光辉。”
“因为只有在我爱的人身边,我才会觉得这光阴是如此的短暂,它太美好,一瞬即是永恒。这样纯粹无声但是又轰轰烈烈的爱,慕蓁熹已经认定了吴正珩,便不会有其他人,哪怕是什么‘命中注定’,在偏爱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门外的吴正珩从最开始的着急,在听到慕蓁熹的清清楚楚的解释之后,他彻彻底底对这个女人倾心了。
他就站在冬阳之中,心中的阴郁和肆杀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仿佛他已经被慕蓁熹坦坦荡荡、毫无遮掩的爱包裹住,整个天地再也没有任何能伤害到他。
这些话语,慕蓁熹早就想要说了,因为一个“命中注定”的卦象,让她与吴正珩、吴正洹之间总是有隐隐的难堪,斩不断、理还乱,避不开、终成殇。
既然如此,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将一切都捋清楚,表明立场,不耽误、不混淆、更不辜负任何人的情义。
这是对别人的负责,更是对自己的负责和保护,慕蓁熹不想稀里糊涂。
她不是没有犹豫和担忧,虽然心中知道怎样才算是好的解决办法,可要真的这么做起来是有难度的,总不能真的把人叫过来,堂而皇之地就讲我对你不感兴趣之类的话。
如今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她鼓起勇气,惴惴不安中将心里的想法公之于众,从开口的那一瞬,心中的石头落地,到后面越讲越平和,慕蓁熹知道,她做的是对的。
她扬起了笑脸,一身轻盈,“仙人,爱情或许是命中注定,是门当户对,是情有独钟,可归根结底,是情愿。是不管过往、还是今后,或好或坏,悲伤与欢心,值得与不值得,皆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这种情感,慕蓁熹认定了吴正珩,无论是岁月还是变迁,皆没有能将之更改的。”
“至于其他,慕蓁熹只有一句珍重。”
她抬了脚,走向站在院子中等她的吴正珩。
不用任何的眼神,也没有区分是谁先伸出的手,他们自然地十指紧扣,吴正珩牵着慕蓁熹从院中出来,根本就没有顾及到安静靠在门边的鲍无涯。
而在房内,衡阳子看着床上清醒的吴正洹,“你……可是想起了冯变机?”
吴正洹抚上了额头,“夫子在说什么,我不是头疼晕倒了吗?”
缓了口气,“那个卦象呀……喜儿大大方方地表明立场,我反而放松了许多,今后也不用再躲着五弟了。”
衡阳子长叹一声,“天不遂人意呀,罢……”
衡阳子轻声离去了,吴正洹揉着额头,半晌低喃,“死而无憾……奇怪,我为什么会想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