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花苑,主屋地板上,柳韵兰腿脚瘫软的坐在地上。
“姨娘,姨娘,快起来。”
邱嬷嬷赶紧上前扶柳韵兰。
“人呢?我让你好好看着的人去哪儿了?怎么会不见了!”
“姨娘,老奴安排的是,让老奴的的大儿子大勇亲自带人把人看管在城西十里营镇一个破庙里的。今日晌午刚过,大勇忙里慌张的跑来说,张大壮人不见了!真真是桩怪事,门口看管的人未曾离开半步啊。”
“好好的,人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凭空消失?邱嬷嬷,你家大勇当真正没有离开半步?”
“这……姨娘,大勇是这么跟老奴说的,兴许,兴许却是没有离开过……”
“我告诉你邱嬷嬷,”柳韵兰咬牙说道:“倘若张大壮被人发现了,再供出了不该说的话,我就让你的大儿子大勇去抵命!”
邱嬷嬷明白柳韵兰的意思是,一旦事发,她就会把一切都推到他们母子身上。
邱嬷嬷跟了柳韵兰多年,知道自己这位主子素来心狠手辣,后背瞬时起了冷汗。
邱嬷嬷跪在地上磕头:“姨娘饶命啊,老奴这就差人去寻回那张大壮!”
“记住!要悄悄的寻!莫要惊动了老爷!”
“是!”
邱嬷嬷连跪带爬的跑了出去。
柳韵兰的指尖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这才发现由于用力过猛,她右手无名指的指甲被抵在茶桌上攥断了。
柳韵兰正要喊丫鬟进来帮她包扎伤口,突然一个匕首从窗外射了进来,稳稳地扎在柳韵兰身侧的花架上。
匕首准头很好,只消再偏上那么几分就会擦着柳韵兰的身体。
“来人!来人!有刺客!”
柳韵兰吓得大呼小叫。
柳韵兰的贴身侍女梅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自己姨娘身边,第一眼就看到了柳韵兰染血的手指。
“来人呐!有刺客!姨娘遇刺受伤了!快传府医!”
随着梅香的呼喊,院子里脚步纷杂,脚步重的是护院,脚步轻的是丫鬟婆子。
“等等!”
柳韵兰喝住了想要进屋查探的丫鬟婆子。
梅香顺着柳韵兰的目光也看到了扎在花架上的匕首,匕首上钉着一张字条。
梅香怕匕首上有毒,隔着帕子小心翼翼的摘下了匕首,打开字条呈给柳韵兰看。
梅香是不识字的,但是柳韵兰自幼因为容貌出众便被作为楚州最着名的清吟小班的未来当家花魁培养,自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只见字条上只有一行字:“今夜子时观星亭”。
观星亭就是公孙老宅后院那个占地面积很广的莲池中的小岛上的亭子。
投掷匕首的人显然是约柳韵兰去观星亭见面,时间就是今夜子时。但是邀约地点是在观星亭,这就有些强柳韵兰所难了。
且不说那莲池中的观星亭是老宅禁地,就那湖心岛,别说柳韵兰只是一个姨娘了,就是公孙无虑本人,据说也从未被允许踏上湖心岛一步。
“姨娘,上面说的什么啊?”
邱嬷嬷被派出去找张大壮了,梅香虽是柳韵兰信任的心腹丫鬟,但是梅香素来没有邱嬷嬷的心机谋略。
可是眼下除了梅香,柳韵兰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商量了,只得捏着鼻子跟梅香讨论了。
梅香第一反应就是不能去!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可问题是,就算是陷阱,又是谁要给她挖呢?
梅香说:“会不会是主母,她明知道湖心岛和观星亭是禁地,却要邀约姨娘前去,然后等姨娘上了岛,她再跟老爷告状来抓您个现行?”
柳韵兰顿时失去了想和梅香交流的兴趣。她这个贴身大丫鬟,忠心可鉴,就是有点蠢。
不!自信点!把“有点”去掉重新说一遍,就是蠢!
另一边,楚州主街知味斋二楼包厢,吃饱喝足的小丫头花娴正心满意足的喝着杨梅果茶消食。公孙白坐在窗口俯瞰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下午的阳光已经没有那么浓烈的饱和度,柔和的光线均匀地洒在公孙白的身上。少年逆光下的侧颜棱角分明,柔和的下颌线配上薄薄的唇线,在雕花窗棂的构图下,居然有种局部被放大的特写似的美。
花娴不禁看痴了,平心而论,公孙白这厮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
公孙白注意到了花娴正托着下巴痴痴地看着自己发呆,他在心里略微得意了几分,便突然冲到花娴面前,宠溺的剐蹭了她的鼻子一下:“发什么呆呢!”
“啊?”花娴反应过来,放下左手的茶杯:“喝茶呢。”
“杯子早空了。”
“哦,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呢?”
“我在想,白哥哥是怎么知道这个案子是局中局。”
“我算出来的。”
“骗人!”
“真没骗你。”公孙白的确没有骗花娴,他的推算占卜之术,并没有被谪仙台洗去。
也许,正是因为公孙白没有被洗去的这部分神格,直接导致了这副身体的生身父母代他承受了“仙界神罚”。
公孙白低垂眼帘敛去情绪,罢了,既然他拥有了这世上凡人所不能拥有的法力,那么势必要失去一些,比如,亲情……比如,陪伴……
公孙白看了眼花娴,若不是,花娴的身份同为贬斥凡间修行的神,那么她这个未婚妻的身份是不是也要承受一部分他的“神罚”……
或者,她,会不会已经代他承受了神罚?毕竟,花娴的父母亲人,也离开了她……
是以,当花娴说“人,真可怜”的时候,公孙白才会说“神,亦可怜”!
身为仙界的神,他明明知道这一世自己的凡间父母是代自己受过,却毫无办法去保护他们,哪怕是,帮助自己的亲人略微转圜那些厄运……哪怕减轻一丝痛苦……
“白哥哥,我们在等什么呢?”
“等有人来找我们。”
“啊?有人会来找我们?白哥哥,你约了人吗?”
包厢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即一个甜腻的撒娇声传来:“昱青哥哥,你就答应沅沅好不好嘛?”
“喊小舅舅!”冷冽的男声传来,赫然是宣抚使大人袁昱青的声音。
“昱青哥哥!”
“小舅舅!”
“昱青哥哥!昱青哥哥!”
男人叹了口气,放弃抬杠:“先吃饭!”
“可是昱青哥哥,沅沅不回京城,沅沅要跟昱青哥哥一起去青州。”
公孙白嘴角上扬,笑得像一只小狐狸:“娴儿,我们等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