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不要说了,我知道了,我绝不会碰禁术的,我会杀了卜若如,拿回苗神蛊石,剩下的都交给我,您只需要好好地。”
阿公一脸欣慰地笑了笑,但出来这一会,他脸上先前的红润已经逐渐消退,苍白的面容上,嘴唇也开始干裂,溢出了血痕。
看到如此变化的阿公,大家心里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张磊还想说什么,被我拦了下来。
都到现在了,没有必要点破。
阿公缓缓抬起手,将肩膀快抖成筛子的田久拉进怀中,随即扭头看向了里屋。
“田甜,出来让阿公再好好瞧瞧。”
阿公说完,里屋房门便打开了,田甜呆愣愣地站在门口,满脸泪水。
看到她的样子,我的心脏骤然收紧。
“阿公……”田甜哭着扑进了阿公的怀里。
阿公一手搂着田甜,一手搂着田久,笑容灿烂。
可我的关注点,却在他头上那黄豆大小的汗珠。
阿公一直在硬撑着。
“乖孩子,你们两个都是阿公的骄傲,今后一定要好好听阿嬷的话。”
“阿公……”两人异口同声。
“阿久,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那天晚上为什么大家的蛊术都失效了,后来学习禁术的时候,从中得知,用一些特殊的材料制成一种药粉,让蛊师们喝下,蛊术便会失效。”
“想来是卜若如将那种药粉偷偷加入了寨子的水源里了,所幸的是药效只有三天,三天之后,蛊术就会恢复。”
“之后你若是去找卜若如,定要小心吃喝,以免再遭算计。”
“如果你不小心中毒了,你只需要抗过三天,就可以了。”
“那种药粉,只对我们巫蛊一门有效,对其他人没有影响……”
阿公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直至声音戛然而止。
“阿公……”田久田甜感受到肩头一沉,顿时破声大哭了起来。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里屋的阿嬷听到声音,在黄灵儿地搀扶下走了出来。
她在里面可以擦去脸上的泪水,却掩盖不了哭泣后留下的泪痕。
而此刻,她仍旧故作坚强,默默走到田久田甜兄妹身边。
“阿久,乖乖,阿公已经走了,去通知族人,送他最后一程吧!”
两兄妹仍旧抱着阿公没有回应,阿嬷深吸一口气,用稍加严肃的口吻道:“听话!别耽误了时辰。”
兄妹两个终是放开了阿公。
田久突然跪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即带着额头上的淤青,出门了。
田甜转身抱着阿嬷,继续哭泣着。
阿嬷一手抱着她,一手偷偷擦了擦眼角,随即看向了我。
“孩子,麻烦帮忙将老头子送回屋子里。”
我点了点头,忙招呼着刘家兄弟,将阿公抬回了房间。
我们小心翼翼,带着敬畏之心,不敢有一丝怠慢。
等我们将阿公安置好,阿嬷也将田甜托付给了黄灵儿,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虽然不知道苗族是如何处理后事的,但想来人刚走后净身一类的环节是一样的。
我忙上前接过水盆,准备去打水。
可阿嬷拒绝了,硬是坚持从打水到净身,都亲力亲为。
替阿公擦拭身子的时候,我再次看到了阿公的双腿。
毫不夸张地说,当将双腿上的液体擦拭干净后,没有了液体的混淆,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洞里白色的骨头。
阿公是用自己的血肉在回报那些肉虫。
阿嬷的手不停地颤抖,但纵使如此,她也没有将这个任务交给我们。
直到阿嬷替阿公擦干净身体,穿衣服时,才让我们帮忙。
时间有些漫长,但让我感到好奇的是,田久出去这么久了,都没有族人赶来帮忙。
按理说,阿公是这一代的族长,刚从卜若如手中救了寨子,甚至正是因为如此,才去世。
族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应该马上赶过来祭奠,怎么会这么久都没人来呢?
对于阿公,我不愿意往不好的方面想,最后只能分析,可能这也是寨子里的规矩吧!
替阿公收拾好,田甜也已经止住了哭泣,她的眼睛又红又肿,一看到阿公,眼泪瞬间又下来了。
“乖乖!不准哭了,要送你阿公启程了。”
阿嬷说了一句,田甜强忍住泪水,身子一抖一抖地靠在黄灵儿身上。
阿嬷走到门前,打开房门,我一眼便看到了楼梯上和街道上的族人。
果然……阿公去世,大家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看来这真是他们这里的风俗。
楼梯上站了八个青年人,手中还抬着一个类似于担架的东西。
阿嬷点了点头,八人便抬着担架走了进来。
他们进门时,我留意了一眼街道。
只见男女老少,都簇拥在楼梯口,面色悲凉。
几乎所有人身上都带有不同程度的伤势。
可见黑巫师那伙人有多凶残。
寨子里之所以这么安静,应该是大家都在家中养伤。
八人将阿公抬上担架后,由阿嬷喊了一声启程,八人便抬着阿公出了房间下楼。
当下了楼梯,经过人群时,众人纷纷让出了一条通往寨子深处的路。
我们跟随在八人身后,路过人群,可以看到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泪水。
等我们穿过寨子,来到以前空地,发现空地上也聚集着一群人,并且已经用树枝堆起了一个平台。
田久站在人群中央,看到我们来了之后,快跑几步,一下子跪在了阿公的尸身面前。
八人抬着阿公的尸体,直接从田久头顶越过,随后将担架同阿公一起放置在了平台之上。
等族人将田久搀扶起来,跟阿嬷田甜一同站在平台前,人群中又出现了几名老者,开始绕着平台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开始吟唱。
我想这应该是类似于超度的法事,为了让阿公能够尽快投胎轮回。
几名老者身上的伤势都很明显,甚至还有一个腿部受伤,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但此刻,所有人都忍住了身体上的不适,拿出最好的状态,来送阿公最后一程。
这场吟唱,持续了几个小时,在场无一人发出声音,更无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