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双眼微微一眯,歪着脑袋问道,“你的意思是?”
李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猜啊,或许是有人一直跟在我身背后,一路从莲花河跟到了胭脂胡同,也进过七号大院,那床上不是还有两具没脑袋的腔子吗?兴许其中这女人的脑袋就是他割下来的,接着再悄无声息地尾随我去了酒坊,瞅准了机会,把那颗女人的脑袋放进了行李包里……”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个人,一定对我有些了解,至少不是素未谋面,甚至可能跟我结过仇怨,憋着一肚子坏水,想要害我!”
常安大概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忽然笑了,明知故问道,“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李万咬着牙,面色铁青地吐出两个字,“张千!”
隔壁审讯室内,张千哭丧着脸,慌忙辩解着,“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干的!我承认那晚是尾随李万去了胭脂胡同,可我后来跟丢了,不知道他在七号大院干了什么,也不知道里面是怎么个情况……常安,你也不想想,如果我真的那晚就去过了七号大院,后头又怎会再过去呢,还被你们逮了个正着?”
常安砸吧两下嘴巴,“是有点说不通,可如果不是你,又会是谁呢?”
张千瞧着常安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啊……哎哎,你可以问问胭脂胡同那个超市的老板,9号早上他也去过酒坊,还鬼鬼祟祟地蹬着个三轮车,肯定是干了什么坏事儿!当时我跟着李万的后边,全都看见了,前两天去七号大院路过超市,进去买了点东西,顺嘴问了一下,他居然不承认,这不是做贼心虚吗!”
常安撇了撇嘴,“他已经招供了,承认9号早上去过酒坊,还往人家缸子里边扔了三个人头,但是那会儿酒坊还没开门营业,不可能与李万有什么交集。张千儿,你不是一直跟在李万身后吗,怎么会没瞧见是谁动过那个行李包呢?”
张千面色尴尬道,“当时有个美女向我询问路线,所以……等我转过头来,就看到你和那个杨警官追着李万跑出胡同,也不敢再跟踪,只能回去。”
常安不放过任何细节,进一步追问道,“什么样的美女?”
“嗐,美女嘛……”张千吸吸鼻子,语气轻飘地答道,“都是差不多样式的,又勾勾又丢丢,白白净净的,瓜子脸,高鼻梁,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好像会说话一样。”
常安又问,“长头发,还是短头发?”
张千想了一想,答道,“长头发……又黑又直,还很香呢!薰衣草味儿的!”
常安瞧他这副猥琐模样,翻了个白眼道,“没人问你香不香的!你再想一下,她当时穿的是红裙子,还是白裙子?”
“为什么不是红裙子,就是白裙子,不能是其他颜色吗?”张千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常安板着面孔道,“少跟我抖机灵,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如果真是其他颜色裙子,也没让你撒谎,如实回答就行了!”
张千缩了缩脖子,低声嘀咕着,“这么凶干嘛,我又不是什么嫌犯……”
他瞥见常安脸色不太好看,立马清了清嗓子,一脸认真地说道,“我记得好像是红裙子……对,红色的连衣裙,上面没有半点杂色,我当时就是被她的裙子吸引了,除了以前在电视剧看到那个万人迷穿过,现实生活中真是很少见着有人穿那样式的裙子。”
到了这一刻,常安基本可以确定那个向张千打听路线的女人是谁了……只是,她不是自称好景胡同民宿员工吗,怎么会需要向张千询问路线?
莫非她根本就不是民宿员工,一直都在撒谎?
想要确定这一点,最直接的就是把那人叫到警局,与张千当面对质。
但常安并没有这么做,他打算把证据供词收集得差不多了,来一个大汇总,以泰山压顶之势摧毁对方的心理防线。
所以,他暂停了审讯,转去了停尸房,慰问了一下听闻噩耗赶来辨认尸体的朱明亮妻子。
这两口子平常吵架干仗很正常,惹红眼了,指着自己丈夫或者妻子鼻子大骂什么去死吧,出门被车撞死,喝水呛死,吃饭噎死……都不算稀奇的,两个人在气头上,怎么难听怎么说。
可要是其中一方真的死了,另一个也是难过得要死,哭得跟泪人儿一样,好像自个儿的半条命也没了,魂儿也飞了,就跟个行尸走肉似的。
朱明亮的妻子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她趴在朱明亮的尸体边上,哭得眼睛都肿了,“哎哟喂,我的天爷啊……早知道那天我就不说那样的话了,几万块钱赔了就赔了,哪有你的命重要啊!甭说几万块了,就是你说的是真的,那几个碗价值百万千万,可要是得用你的命去换,也是不划算的呀!”
常安听了这话,知道其中肯定隐含着朱明亮为什么会跑去胭脂胡同的原因,连忙问道,“大嫂子,你这话的意思是,朱明亮去胭脂胡同之前跟你说过?”
朱明亮妻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头答道,“这不是小事,何况买碗的钱,还是我在娘家那边借的,他肯定是要跟我说一下具体情况的……那天他跟人家阙德坊的闹到了派出所,经过警察通知的调解,暂时是歇了气儿,回到家里把这事儿跟我一讲,气劲儿又上来了,不管我怎么劝都不听,非得要回那几个大碗不可。”
她长叹一声,接着说道,“其实,人家只要真的把尾款付清,已经很不错了!但我家里这个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邪,还是得了什么红眼病,就觉着不平衡,就觉着那几个碗是他的,几百万几千万也都该是他的,怎么都咽不下那口气……我也是被他气糊涂了,就说了一句,你怎么不去死啊,死了就能咽气了。”
常安听到此处,忍不住感慨道,“一语成谶啊!所以人不要轻易许愿,许愿就有可能会实现……大嫂子,这朱明亮最后为什么会去胭脂胡同呢?”
朱明亮的妻子也是懊悔不已,低声啜泣道,“谁知道这么容易实现啊……那天傍晚,他接了个电话,有人跟他说,在胭脂胡同附近什么烤鸭店里瞧见傅兴与人喝酒聊天,让他赶紧过去堵人。谁知道,他这一去就不复还了啊!”
常安立马让人到证物科把朱明亮的手机取来,细细翻查了一遍通讯列表,果然在来电记录里找到了一串电话号码,而且瞅着还十分眼熟,随即摸出自己的手机,将那一串号码输了进去,瞬时如遭雷击,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