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下了马车,直接回了菩提院,路上,偶遇三两丫鬟,丫鬟们看见她走来,老远都绕道走开,回到房间,红鸾脱了鞋就裹着蚕丝被睡了过去。
阿竹怕她冷,又去厨房包了一个汤婆子来,等到棉被暖和,才搭在她身上。
叶红鸾身上发生的事情让阿竹觉得怪异,即便如此,阿竹没觉得不好,她清楚,好歹这样她的小姐不会被别人欺负去了,阿竹想得明白,也不多问,默默给床上的红鸾压了压被角才离开。
红鸾一觉醒来,已经是临近天黑。
晚膳时,红鸾吃得少,不是因为她不想吃,实在是饭量太浅,最后还是没忍住,吃得撑了。
此刻,只能在院子里消食。
咯吱——
咯吱——
积雪被踩得作响,兀地,一道矫揉造作的声音声打破了这片静谧的氛围。
“姐姐这是身体好了吗?这么冷的天小心伤寒。”叶红霜信步走来,许是想走得端庄一点,雪路滑,看上去倒像个憨包鸭。
银珠跟着她身旁,一对比,不忍直视,雪天路滑,企鹅加鸭。
银珠矮身对着红鸾行了一礼,红鸾淡看了一眼,忍俊不禁。
——呵,作精!
阿竹看见两人,跑了过来差点摔翻,稳住身形,讥道:“哪里来……不知礼数的人,乱闯菩提院?”
叶红霜听出阿竹的讥讽,不为所动,带着哭腔:“一别十年,不怪姐姐不认识我,可能姐姐都忘记有我这么一个妹妹了,不过没关系,妹妹时时刻刻都想念姐姐,不敢忘了姐姐,妹妹一回来就挂念姐姐,想来看看你。”
见她说得声情并茂,红鸾这才停下了脚步,睨着她。
“你杀过人吗?”
这话一出,就见银珠紧握着拳,眼眸低垂,显然是个知情人。
叶红霜怔了怔,狐狸眼带笑,道:“姐姐在说什么?”
红鸾勾唇,目光却是落在她身后,饶有兴趣的看着。
叶红霜见她不语,便回头看了一眼,她却什么都没看见,又矫揉造作道:
“姐姐,我知道你和母亲有了误会,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她,只希望以后大家都能和和睦睦,平平安安,如今母亲受了罪,她也……”
“那门子的母亲,母亲已经逝世,你是脑子不好使不成,姨娘始终是姨娘,你那个姨娘不分尊卑,怎么,你也想学她不成,可比到时学坏了,坏心坏肺的人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懂?”红鸾打断她话,面色不悦。
叶红霜脸上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半遮半掩,“姐姐教训的是,只是妹妹在庄子住了十年,都忘记了京城规矩,以后还望姐姐多多教导才是。”
红鸾嗤笑出声:“最近府中闹鬼,既然你回来了可要多加小心才是,都说柳姨娘是被恶鬼报复,才被鬼啃食血肉,提醒二妹妹一句,晚上睡觉关好门窗,小心野鬼来敲门。”
叶红霜脸色变了又变,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弱弱道:“谢姐姐提醒,那就不打扰姐姐,红霜告退。”
待人渐行渐远,阿竹的心情愈发难以平静,她跺着脚,愤愤不平地骂道:
“这对母女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小姐你可千万别被她们给蒙蔽了双眼,十年前的那件事,就是她把你推进水里,事后还反咬一口。如果不是夫人心地善良,她这个庶女谋害嫡女的罪名早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了,如今她回来又装出一副娇软可欺的样子,肯定没安好心。”
阿竹越说越气:“而且,奴婢听门清说叶红霜还住在夫人以前住的明镜院,也不怕夫人知道她的不敬,后半夜回来找她麻烦……。”
这两天,阿竹在红鸾的熏陶下,胆子也越发大了,居然也开始相信鬼神之说,她讲述起这些来,居然还能说得有板有眼,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红鸾睨了她一眼,“言多必失,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阿竹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了太多,忙道:“小姐,我错了,以后我就只在心里想想,不多话啦!”
红鸾拍了拍她肩膀,似在安慰鼓励。
阿竹这般性子的人跟随着叶红霜对着干,怕是要被那企鹅作精折腾得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回房,睡觉!”红鸾打了个哈欠,便往屋里走去。
方才她可是看得清楚,叶红霜身后跟着的那几个孤魂野鬼,面目全非,残肢断臂,都是活活被分尸的下场……
装的软弱,却是个狠人!
……
叶红霜刚回明镜院,就拿着剪刀,对着花束一顿乱剪。
银珠站在一旁目睹着这一切,内心不禁涌起一阵恐惧,身体微微颤抖。
等叶红霜情绪稳定,地上又是一堆残花败叶,“我那姐姐,如今真是判若两人,而我从出生在这国公府开始,就注定步履维艰了,你这两日可有打探清楚?”
银珠缓缓走上前来,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
“皇上年仅十三,尚未成年,而摄政王已逾弱冠之龄,却一直未立王妃之位,传闻,曾有不少官家小姐对他心生倾慕,不过,那些试图进入摄政王府的女子,却都落得了个悲惨下场,更是有流言蜚语传出,说他……说他有龙阳之好,对女子并无兴趣。”
银珠咽了咽口水,继续道:“睿王远在江东封地,传闻他极爱美人,但即便每年为太后寿宴而进京数日,也从未携女子同归,京城中的青年才俊,鼎鼎有名也就两位,大理寺卿墨非白,此人素有明月清风之称,另一位则是元国公府的元世子,据说是位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叶红霜微微侧过头,目光掠过廊下那片洁白无瑕的积雪,随即轻声叮嘱道:
“如今,我们刚回府,忍辱负重也没什么,再不济也比在庄子上那几年好过,银珠啊!
最近你就学你家小姐我,伏低做小不要和其它人起了冲突,知道吗?”
“银珠明白。”银珠恭敬地应声道。
小姐虽然有时情绪容易失控,但是会保护她,会给她偷偷给糖,会把好的布料赐给她,会很多很多,对她很好。
小姐是自己淋着雨也会给她一把伞的好人。
叶红霜似在自嘲地说着:“我那姨娘,已经废了,叶红鸾学了点旁门左道,自以为是,我可不信什么鬼怪之说,父亲那人,素来薄情寡义,否则也不会十年间对我不闻不问,我得自己为自己谋划,不过,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银珠静静凝视着叶红霜,只见她手持绢帕,细致地擦拭着那把剪刀,锋利的刀刃闪烁着寒冷的光芒,犹如冬日里的冰霜,凛冽而逼人。
她记得那剪刀是叶红霜第一次杀人用的,原本还有一把,已经坏了……
将剪刀放回原处,叶红鸾随后整理起身上的衣裙,“走吧,”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去见见我那所谓的父亲,那位薄情寡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