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旬一口老血就差点吐出来。
结果男人却是哈哈朗笑出声。
“小丫头，不需如此算计。我确实修炼了其中的五行大道，不过不管你怎么回答，我都不会为此生气的。”
辰旬心叹自己考虑还是不周。
楚涵兮多半是怕自己说五行大道强，结果对面反问：那我当年怎么就输了呢？
说阴阳强吧，对面又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五行？
“不过都不怎么样嘛，看来后世还真有些能人，竟创下如此道统么。”
男人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随后又正色对二人道：
“不瞒你们，我的执念就是在凝魄境时败给了一位同阶修士，他创出的两仪玉确实恐怖，让我没能护住某一个人。”
紧接着，一幅画面出现在二人脑海中。
那是三道身影在空中对峙着，背景是一片青幽幽的山林。
其中一边是一男一女两名人族修士，男子高冠束发，一身正气，提着一柄寒芒毕露的长剑。男子身上虽说不上健硕，却也高挑挺拔，依稀能够认出是年轻时的怨灵。
在其身侧是一名宫装女子，同样是眉目清秀，身姿绰约，手持一把细长的灵剑。
两人相貌都是二十上下，可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二人的对面则是一名脸上尚有些稚气的青年，青年身形外貌看起来皆与常人无异，只是一双眼眸并无眼白，紫色的眼珠中一对细小的黑色瞳孔看起来煞是诡异。
这个样貌与两人听闻过的魔族形象完全一致，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看到的场景是什么。
不过让人吃惊的是，这闻名天下的两仪玉竟是一位凝魄境魔修所创造！
果然，在两人脑海中的虚影画面里，那魔修青年双手分别掷出一团光球，旋即两枚光球开始围绕着三人飞速旋转起来。
若是南宫妙在此，立刻就能认出这情形，与当初那些神秘杀手包围她与南宫术时极度相似。
只不过当时南宫术欺骗神秘杀手时使用的是一套法宝，而这魔修则是用自身精纯魔气凝聚成阴阳两极。
尽管威力远远比不上后世那种能够轻松毁灭化灵修士的异宝，但是这却也已经不属于凝魄境范畴中的一击。
面对这诡异的手段，曾经的怨灵手中长剑五色光华大盛，浩瀚的五行灵力汇聚在剑刃之上。这一刻，他的长剑亦在轻轻地嗡鸣，似乎同样在为这一击而兴奋着。
然而画面一转，辰旬和楚涵兮却只看到了惨烈的一幕。
怨灵手里的长剑寸寸断碎，同时其整具身体也已经破烂不堪，无数孔洞在往外咕咕冒血。
而在怨灵不远之处，只剩下半截残剑躺在灰土之中，已经不见了女修的身影。
眼看这一幕，辰旬二人皆是沉默无言，表情复杂地看着男子的残魂。
他们已经不愿意再称呼其为怨灵了。
怨吗？恐怕是的，只不过怨的不是别人。
哪怕后来已经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化灵修士，哪怕最后还是死在这片无情的战场中，支撑着残存至今的执念，却依旧是那一剑的输赢。
难道五行大道真的比不过阴阳大道？难道凝魄修士就注定不能够战胜那一击！
“或许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我要一个答案，那究竟是凝魄境无法超越的天堑，还是只差一步就能迈过的泥墙？”
猛地，男人昂起了头。
“只要你们当中的一人能在这一击下护住另一个人，就是你们的胜利，这便是游戏规则。”
紧接着，两道光团开始围绕着二人旋转起来。
“准备好了，便上前一步吧。”
说完这句话，男子的身影逐渐变淡，直至消失在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伴随着男子残魂消失，压在两人身上的诡异能量也是消失不见。
尽管明知男人生前不可能是合元境的强者，但是这诡异的手段依旧让辰旬觉得不可思议。
若是身在外界之时，他绝对不会相信有合元境之下的存在能够在丝毫不外泄灵力的情况下，将自己压制到这种程度。
并不是说他们身体上承受的压力真的如此恐怖，而是方才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之中，他们竟是只顾着紧张，没有升起任何一丝反抗的念头。
如今那种压迫消失，他们才猛然惊醒过来，后背不禁被冷汗浸湿。
沉默了良久，辰旬沉声开口道：
“师姐，我知道这可能让你生气，但是那位前辈的话你也听出来了，只要躲在后面的那个人活下来，就可以离开这里。”
听出辰旬话语中的意思，楚涵兮的脸上也是罕见地不再是平日里的单纯或是冲动，而是带着些许成熟的温柔。
“辰旬，若是几个月前的我，或许会认可你的选择，因为我知道你活下来的可能会比我大得多。说实话即便是如今的我，也没有看透你所有的底牌，但是……”
这个瞬间的楚涵兮真正像是那个楚家的继承人，挺起了并不存在的胸膛，脸上尽是狂热和自信。
“别小看了你家师姐啊！”
轰的一声，一道银白的虎形身影出现在了楚涵兮身后，同时磅礴的灵力、神魂之力、气血之力从少女娇小的身躯中逸散而出。紧接着三股力量同时汇聚向白虎虚影的巨爪之中，原本几近透明的虚影瞬间凝实了几分，尤其是白虎的右前爪，此刻已经如同实质一般，银白的皮毛上散发出刺眼的光辉。
下一刻，楚涵兮一步踏前，同时身后虎爪朝着楚涵兮面前的虚空处按压而下，如同一座山岳般镇压向急速飞来的两枚能量光团。
伴随着轰隆隆的爆裂声，剧烈的能量波动在虎爪与光团碰撞处激荡而出，一时间光团中恐怖的阴阳之力竟是被死死地压制住了。
然而仅仅维持了数息，巨大的白虎虚影就在楚涵兮不甘的目光中轰然碎裂，猛地吐出一口精血，少女的身体如炮弹般弹射而出，随后轰然撞击在阵法结界的光屏之上。
待到少女再次落到地面，云令惊喜地发现楚涵兮竟是依旧能够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只是她的脸色极为难看，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看到这个结果，空气中再次传出了男人有些释然的声音。
“不错……你倒是没有说谎，果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轻，同时困着两人的阵法也是在不断溶解溃散着。
“对不……起……”
最后两人看到的的，只有一块朴素的灰色石牌，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两人取过石牌通过神识一扫，里面赫然封存着一道功法传承，其名为《五行剑诀》。
随意扫了几眼，楚涵兮就将石牌丢到了辰旬面前。
辰旬大惊，刚准备推辞，就听见少女不咸不淡的声音。
“这功法能够将五行灵力融合为一互相增幅，与玄意很是搭配，同时附带的几种秘术也是很有意思，对你有大用。你也看到了，我的玄意主要是依赖白虎血脉与气血之力，其余都是锦上添花而已，这玩意对我却是可有可无。”
“师姐……”
“你也想打赢鸢浅雪对吧，那就别落下太远，拿着吧。”
“……”
楚涵兮这话一出，哪里还有辰旬拒绝的余地。
他也清楚自己现在毫无意义的自尊与实打实的力量相比，实在过于可笑。
因为自己没有出力就拒绝这份机缘？以后还凭什么与拥有道灵根的鸢浅雪争锋！
“师姐，我会还的。”
辰旬接过了石牌，用力地对楚涵兮点了点头。
“师姐你现在需要修养，我来护法吧……”
没曾想，楚涵兮再次摇了摇头，旋即从腰间一只小袋中领出一头浑身雪白的小兽，长相竟是酷似楚涵兮不久前施展出的白虎虚影。
令辰旬更加意外的是，感受小兽身上传出的隐隐灵压，竟是一头足以匹敌凝魄八层修士的恐怖存在。
你说灵兽和妖兽的区别？愿意和人类修士并肩作战的就是灵兽。
至于妖族一旦抵达化灵境界，完全开启灵智之后，就能够被称为妖修，听雨峰的白戎以及灰翎便是如此。
放出了小兽，楚涵兮对辰旬说道：
“你没必要浪费这难得的机会，既然身在天魔秘境之中，就应该去追求自己的机缘。我这里有小黑黑在，若是还是出了事，就只能说明我的命数到此了，再加你一个也没什么意义。”
看辰旬依旧是一副婆婆妈妈的样子，楚涵兮脸色一板，眉目一瞪。
“没听明白？”
眼见执拗不过楚涵兮，辰旬只得留下大半的灵石与丹药，重新背上魔晶剑，转身离去。
目送辰旬离开，楚涵兮也是找了一处隐秘的山洞，布下数层隐藏阵法之后，进入了冥想之中。
看似她在这一次的战斗中没有获得任何好处，但是实际上楚涵兮此时已经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答案。
进入天魔秘境之前，她曾问过自己，她是不是变了，她真的那么在乎云令吗。
现在她明白了，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
最初，她只是偶然听到了这个名字，旋即被告知那是好几个自己也比不上的天才。
后来，初次在碧羽峰相遇，他看到的那个男孩身上没有任何光芒，只有一层重重的绝望。
她不明白，只好足足花了六年的时间去观察，得出的结论却是：云令很善良，很温柔，却唯独不出色。
他真的很强大，哪怕是初次见面之时的云令，也比现在的自己更加强大。
但是亲眼见到男人六年来实力毫无进步，她也隐约知道了男孩身上绝望的源头。
于是她渐渐只把男孩当作一位朋友，一个孤独的过客。
直到那一天，男孩身受重伤地回到了宗门，送她回来的是一位金色的少女。
然后，她发现男人身上的阴影消失了。
似乎唯有在金色少女的身边时，男孩的身上会有一种奇妙的光芒。
自信？强大？她思考了很久，也不知道那光芒是什么，似乎那依旧不是自己曾经寻找过的东西。
“在找到一个能够永远保护你的人之前，师兄会尽力为你挡一会的。”
原来，那个男孩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了一个男人。
只是他眼里的，并不是自己。
“真的，错过了吗……”
做了太久的看客，如今的自己已经失去了演出这场戏的权利。
“那就换一出戏，这次轮到你，遇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