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地下车库的。
印象里似乎霍远琛伸手拉了她一把。
她膝盖发软,腿上也没有力气,被他那么一拉,踉跄了下,险些跪到地上。
还好没有摔倒,没有让安然看她的笑话。
她态度坚决地拂开霍远琛的手,和他说:“我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顿了下,又补充说:“可能不是一小会儿,而是好几天。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事。”
后来霍远琛又说了些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只是浑浑噩噩地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很久的路,才从地下车库走上去,之后又走了很久的路,在小区门口拦了辆车,就让人家带着她走了。
此刻,她就坐在车上,旁边还有其他人,她被挤在一边,车上的人看她的目光也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抱歉,和你们拼个车。等下我会付车费的。”
温黎说完这句话,就把脑袋靠在了车窗上。她太累了,什么都不愿意想,只想快点逃离。
她能逃离霍远琛,能逃离安然,却无论如何也逃离不了她自己。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是那么狠心恶毒的人。
她竟然对霍远琛做出那么过分的事,她无法原谅自己,也没有脸去恳求他的原谅。
因为她做的事,根本就无法让人原谅。
温黎不禁想起来,戚美珍说过,霍远琛怕水。
和他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无论是海还是湖,他都下意识地远离。她当时没当回事,现在才知道,他对水的恐惧,根本就是因为那次的事。
温黎悲哀的发现,无论她想起了什么,她都无论原谅过去那个恶毒的自己。
她闭上了眼睛,鼻间满是酸涩,想要哭,想要发泄,却又觉得,像她这样品行低劣的人,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胳膊被人轻轻推了下,她没什么精神地睁开眼,眼皮耷拉着看向旁边的人。
年轻的女孩有点尴尬地问她:“那个,你要去哪里啊?我和我爸爸妈妈要回家呢,你没有说目的地,我爸爸不敢随便开车。”
温黎愣了下,又使劲眨了好几下眼睛,这才发现自己临时拦下的根本不是什么出租车,而是载着一家三口的私家车。
她边和人家道歉,边去开车门,打算离开。
女孩却满是担心地说:“你看起来精神很不好,这地方也不好打车。要不你就把目的地说出来,我们也没什么事,就当让我爸爸体验回当网约车司机。”
温黎犹豫了下,架不住女孩一再坚持,就说了温彦的住址。
路上,她的手机一直在响,霍远琛打来的。
她没有接,一律按了挂断。
女孩和她坐的近,看到了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几次之后,终究是没忍住地问了句:“你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吵得很厉害吗?”
温黎原本是不打算说的,可话到了嘴边,她又改变主意了。
大概是觉得和这一家人以后再不会有别的交集,即便她说了也没事。
她太需要找人倾诉,缓解情绪了。这样大的事情,单靠她自己慢慢消化,她承受不了。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做过很过分的事情,因为我,差点害死我男朋友。”
温黎刚张开口,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她强忍着不想哭出来,可此刻的情绪根本不是她能控制住的。
只是一句话,她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女孩把抽纸盒递给她,不再追问什么,只是默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温黎一直哭到了目的地。
她下车的时候挺不好意思的。眼圈红红地向女孩家人道歉。
女孩把剩下的抽纸都递给她,语气温柔地和她说:“我小时候,每次犯了错,我妈都会告诉我,是人都会犯错,错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能认识到自己错了,说明本质还是好的。我看你哭得这么厉害,你一定后悔的要死。你男朋友一直给你打电话,可能也是想告诉你,他不怪你了。我觉得你不如接通他的电话,听听他怎么说。有什么事情,两个人一起面对,比一个人面对要强的多。”
温黎谢过对方,在温彦家楼下站了好一会儿。
期间霍远琛又打了电话过来,她差一点就接了。
刚才在车上哭了那么久,她情绪稳定了点,也知道女孩提议的两个人一起面对是个好办法。
可她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空好一会儿,终究是没能按下去。
两个人一起面对的前提,是她先要面对霍远琛。
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霍远琛。
她甚至觉得,从前他对她的态度那样恶劣,只能说她活该。
她根本配不上霍远琛的好。
温黎陷入了自我厌恶中,就像是画地为牢,怎么也走不出那个圈。
她在温彦家楼下吹了快一个小时的夜风,最后还是温彦下楼,找到她以后,把她带回去的。
“霍远琛给我打了电话,说你自己一个人跑了,也不肯接他的电话,他没办了,只能打给我,问问你有没有来找我。”
温彦把她推进门,倒了杯热水给她,“我还说你大半夜的怎么会跑来找我,霍远琛坚持让我下楼去看,我被他闹得没办法,想着下楼敷衍一下,没想到你竟然真在我家楼下。”
温黎捧着水杯,机械地点头。
明明是听得很专注认真的表情,可是眼神里确实一片茫然。
温彦叹了口气,坐到她身边,摸着她的脑袋,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肯接霍远琛的电话,既没有回爸妈家,也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过来找我,说明你心情很不好,想要找人聊聊天,是不是?你从小就这样,咱们家里,你最信任的,还是你哥我。”
温黎扭头,朝他的方向看了看。她的视线,没有焦点。脖子的角度也不太自然,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眼睛更是红得像兔子,眼睑肿得老高,明天肯定是没法见人的。
温彦心揪了揪,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和我说说吧。”
温黎机械地点了点头,却又陷入了沉默里。
半晌,她呢喃一般的开口,声调中完全没有起伏,听起来有几分诡异。
“哥,我知道当年的事了。”
温彦正在收拾她喝完的水杯。听见这句话,手指一滑,杯子应声落地,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