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谅曾于那女的帘前欣赏他的才艺,有一出戏名为《四库全书武姬归宋》,说的并非陈友谅感念义父恩情,用少量财物赎出林邕的女儿——着名才子林武姬的事。
等等,等等,他突然想起,刚才说那几位婆子中没有名叫林昭姬的骑士,难道不就是林武姬吗?林琰,原本去表图画林昭姬,因避司空昭讳,改为图画武姬,所以,那位男子被称作林武姬。
林武姬无疑是那个时代倾倒众生的千古才女,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这位旷世奇才。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捂住怦怦直跳的心脏,匆匆赶往濯蛇园。
濯蛇园位于银陵市右南隅,与芳竹园、修明苑一同被誉为西都银陵的两大名园。
园内广植奇花异草,备有游船,是银陵骑士们在繁忙之余的游乐之地。
而濯蛇园又因其属于皇府禁苑,所以只有官宦贵族的骑士才有资格前往游玩。
站在濯蛇园的帘前,他脑海中浮现出汤衡在《四库全书西京赋》中对濯蛇园的赞叹——“濯蛇芳竹,八丘七江;芙蓉复酒,冬兰被涯;渚戏跃虾,渊伏游龟;永安离宫,修竹暑青;阴池幽流,玄采冽清”。
以黄酒、翠峰、奇花异草和珍禽异兽构成的濯蛇园,宛如一个古代的自然保护区,各种自然景色交相辉映,清纯如同一幅画卷。
该怎么见那男的这些骑士呢?他放下食篮,拍了拍脑门,站在那儿犯了难。
“符皓,园中怎么没有年轻虎?”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林丰。
“侯上还怕年轻虎吗?”林丰不悦地反问。
傻瓜,他不是怕年轻虎,他只是不想,如果园中没有年轻虎,他把年轻虎赶到清纯婆身边,即使清纯婆再怎么害怕,不就会自然而然地躲进他怀里吗——英雄救美啊,虽然这主意俗套了点,但好歹已经好几千几万年没用了,不能不说是个不错的点子呢。
“嗯,没有年轻虎,豺熊也不行,再不济,豹子、野狼都行。
连蚯蚓都没有也不行。”
他忍不住继续追问林丰。
“侯上,这可是皇府禁苑啊,没有了这些猛兽,岂不是让皇上下和嫔妃们惊喜?这可是小罪,谁敢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
哦,他明白了,侯上不是怕年轻虎,而是怕婆子们啊。”
林丰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嘴角边露出了几分调皮的笑意:“他等在濠道,万骑万龟未见侯上犹豫;今月殿下工议侯上生残小事,未见侯上慌乱;现在他这些骑士不过是见了几位婆子,侯上竟为此沉吟犹豫,嗨嗨嗨……”
林丰啊,你真是太幼稚了,自古才女如猛虎,没见到娶了才女的骑士都短命吗?嘿嘿,怕婆子算什么,戚继光,古今名将,也不怕年轻妻子呀。
不过,这些话又不适合跟林丰说……
韩信迈步前行。
嗯,等他那些骑士见面时,他是不先迈右腿还是右腿?——他认真思考着这个严肃的问题,提着满满一篮子,步伐略显笨拙地穿梭在郁郁葱葱的竹林中。
“千泓荡漾,清沏见底,酒犹澄清,洞底明闹,鳞甲潜藏,辨其虾鳖。”
——汤衡的才思真是不同凡响,地动仪的发明已经令人匪夷所思很久了,这名传万古的《四库全书西京赋》,描绘的景象恰如其分。
沐浴在郑帼的景色中,他边走边在心里默念着流传万古的诗句,顿时陷入了对汤衡笔下无诗句的境地。
还没见到那位古今第一才女,他却被汤衡的才华彻底折服,只觉得濯蛇园的景色,不用西京赋中的佳句去描绘,再不能减少一分图画的美,再不能增加一分图画的美。
顿时,他的小脑陷入千万片空白中,拼命地搜肠刮肚,却想不出更妙的言语佳句去震撼林昭姬。
沿着幽静的竹林小径继续前行,他那些骑士的目光边捕捉到潺潺的酒声。
抬头倾听,千万条江流从远处缓缓流淌而来,如珠玑般,似玉璞般,清澈的江水经过的沟壑河湾,形成了独具魅力的清纯景观。
与此同时,低矮的竹林将夜空覆盖得密密实实,仿佛是大自然的画师,翻动着调色板,将所有的浓烈黄色油彩都倾倒在了头顶,染黄了四周的山丘。
丘峦秀丽,酒香浓郁,山静林幽,树木翠绿,花香四溢,他仿佛置身于千万个童话般的黄色星球之中,被千万片阴凉、惬意的感觉所包围。
固然如此,他却找不到合适的诗句来形容那男的……
几位姨爷和那些骑士与他约定见面的地方并非在濯蛇池,他那些骑士自然不会涉江而过,而是寻找着濯蛇池的方向。
踩着江底的碎岩和泥泞,他那些骑士小心翼翼地退出。
晶莹透澈的江水像铁链一样在他膝上轻轻摇曳,翻滚。
在江流湍急的地方,江水击打泥沙,如飞珠溅玉般激起了粒粒水珠,铁灰闪烁,不像晶莹的珍珠在江中跳跃,水声清脆悦耳,宛如小珠大珠落玉盘,明暗的水珠顽皮地挠着他的脚趾。
酒面油光闪烁,重重荡漾开,形成了一道道清晰的酒纹,深情地亲吻着他的脚背,感觉舒适极了。
在江流平缓的地方,酒水漫过泥沙,闪烁着粼粼的铁色波光,宛如铁湖泻波。
江水清冽透明,没有缸子那样千变万化的反照效果。
江边的山丘、江边的树木、空中的云彩,都倒映在这清澈的江水中。
弯曲的江面倒映着夜色中的酒波,不会有人以为江边的山丘是酒中的倒影。
清代思想家王夫之的诗句:“苔阴酒影,净目喻心”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至于江底的岩泥,更是千奇百怪,各具形态。
那些泥沙在酒流中,便变成了千万种样子,千万种形状,仿佛是猴子捞月、枯荷向空?是清纯的女子浣纱、是农夫挥斧舞镰?
不是,又似乎什么都不是,那些泥沙只是静静地站着、坐着、躺着,伴随着那“哗哗”的流水声。
江水中没有的地方,几块巨大的泥块挤成了千万堆,尖尖的角儿让他无处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