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螺丝咕姆说完自己的推断之后,真理医生居然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苦笑着开口:“没想到,最终反倒是身为智械的你,看穿了我的心思。难道机器真的可以理解人类的情感么?”
“理解人类的情感?”螺丝咕姆说道,“纠正——你的措辞并不准确。我只是结合所有已知的信息,得出最有可能的推论而已。”
一旁的艾丝妲却摸不着头脑,好奇地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螺丝咕姆解释道:“推断——结合拉帝奥先生的过去,我认为他特地选择在空间站内聚集三位天才的时间点制造混乱,又把危险程度限制在可控范围之内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座空间站的科员产生一种对【天才】的不信任感。”
然而,这番解释却让艾丝妲更加糊涂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螺丝咕姆看了真理医生一眼,随后温和地说道:“至于这一点,就请拉帝奥先生自己解释好了。”
见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他斟酌片刻,缓缓开口道:“因为,我认为【智识】的命途,实在太不公平了!”
在众人或是疑惑、或是惊讶的眼神中,他继续解释道:
“得到博识尊注视的天才能在学术道路上突飞猛进,但得不到注视的庸人却只能步履蹒跚、寸步难行。
长此以往,大众只会盲从于天才的脚步,失去自己思考的能力。
庸人的开悟也有自己的价值,我只想留下一点火种,让人们心里燃起【不依靠天才而独立站起】的思想。
就像【真理医生】这个外号一样,我想做的,唯有医治这名为【愚钝】的顽疾。”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罗睺,自嘲地笑了笑。
“我原本的计划,是在科员们开始对天才产生不信任感之后,引导他们自己解决这次事件。但没想到,却有一位计划之外的强者,以某种不讲道理的方式,强行把矛盾给消灭了。”
听完他的讲述,艾丝妲神色复杂,长叹一声。
“唉,原来事情竟然是这样!”
但随后,她又摇了摇头,郑重地对真理医生说道:
“可是拉帝奥先生,你搞错了一点——空间站的成员们并未对【天才】有过盲目的崇拜!
就好比当初反物质军团入侵的时候,黑塔女士并未出手,甚至都联系不上她,可大家却并未因此放弃希望,而是积极自救。
科员们加入这座空间站里,确实是想要追随黑塔女士的脚步,但我们崇拜的是她的博学,是她一生中无数惊人的研究成果,绝非你口中的【盲目】!”
艾丝妲顿了顿,凝视着真理医生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
“拉帝奥先生,你的动机我可以理解。但在这件事上,你错了!
一昧将普通人视为庸众凡夫,认为他们没有自我思考的能力,岂不是和你口中的【天才】,犯下了同样的傲慢之罪么?”
听了她的话,真理医生明显愣住了。
过了很久,他才回过神来,声音低沉地说道:“看样子,这次行动,确实是我草率了。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向黑塔女士道声歉。”
然而,艾丝妲却笑着摇了摇头:“我想,黑塔女士并不会在意这种事情。”
她叉着腰,学着黑塔的样子,绘声绘色地说道:“什么,就为这种无聊的小事?你不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宝贵吗?以后千万别再拿这种事来打扰我了!”
闻言,真理医生也笑了。
“是吗?果然这才是【天才】应该有的反应。那么,艾丝妲站长,你准备如何处置我呢?”
艾丝妲想了想,开口道:“这样吧,鉴于拉帝奥先生没有对空间站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就不说什么处置不处置的了。不过嘛...”
她狡黠一笑:“请你回去之后在项目报告上,帮我们多跟公司要一些研究资源咯!黑塔女士不管这方面的事,我可是一直挺头疼的呢!有这种白赚的便宜,怎么能放过呢?”
一旁的托帕见气氛已经缓和,也终于放下心来,笑道:“艾丝妲,只有这种时候,你才表现的像是一个公司出身的大小姐啊!”
艾丝妲闻言,眨了眨眼睛,对她说道:“哈,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喽。”
这时,螺丝咕姆看向罗睺,低声说道:“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那罗睺先生,黑塔让我告诉你,模拟宇宙机器的冷却已经完成,可以开始第二次实验了。”
“那我们就走吧。”
罗睺看了看艾丝妲等人,悄悄和螺丝咕姆一同离开了现场。
两人刚回到办公室里,就听见黑塔劈头盖脸地一阵数落。
“你们怎么才来?动作也太慢了吧!”
阮梅则在一旁温和地说道:“好了黑塔,反正我们也才刚刚调试好,不是么?”
随后,她转而对罗睺说道:“这一次,我们希望您能在里面扮演一颗星球。”
“一颗星球?”罗睺反问到。
阮梅点了点头。
“没错,准确来说,是一颗在寰宇蝗灾早期,遭受虫灾侵袭的星球。它的名字已不可考,但根据我们收集到的少量残骸来看,这个星球上的文明,曾经有过一段不算很长的抗争历史。”
罗睺又问道:“你们希望我做什么?”
“这回我们想要研究的课题,是【灵魂】。”阮梅笑了笑,“请放心,这一次,塔伊兹育罗斯本尊并不会出场,你需要面对的,只是祂手下的虫群而已。”
“而已?”罗睺闻言,面色变得古怪了起来,“曾经席卷了三分之二个有生宇宙的虫群,在你口中,就这么轻描淡写么?”
“哪儿来这么多废话?”黑塔不耐烦地打断道,“反正你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更何况,我们这么做,就是想要尝试看看能不能把你灵魂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异物分离出来,快进去吧!”
说到这里,她猛地一拍罗睺的肩膀,喊了一声“走着”,便按下了模拟宇宙的启动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