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和尚们突然一阵骚动。一个最瘦弱的小沙弥无风自燃,几乎被烧成了飞灰!
圆幡立刻上来护着。
佛火只杀诡,不伤人,有他这个人护着,总算是扑灭了小沙弥身上的火。
但火并没有停止。
下一个是会空。
他沾染上了佛火,这一次,圆幡却是双拳难敌四火,顾头不顾尾,赶不过来了。
男孩一边挣扎一边哭喊,只以为是来自越地的神秘巫女柳玉楼大发神威:“施主我错了,我不该起贪念、生怀疑,不要让蛊虫咬我啊!”
强烈的生理痛楚下,男孩凄厉的哭喊,不比红绫夜哭弱上多少。
“好疼,好疼啊!师父,师祖我好疼!”
圆荣一顿。
“如果烧毁几位徒孙,便能开天罚之门……”
“师父,师父!”哭喊声。
“我毕生夙愿……”
“我好疼啊!啊!”
圆荣不顾圆幡的威压了,丝毫不顾面子地跟着大声哭喊起来:“我不要了!不要开天门了!师侄不要念了!停下!”
法式也犹豫了。
“佛祖救救我!我再也不偷吃肉了!”
夹杂着大声哭泣。
“师侄停手!”圆荣的脸从焦急变得阴沉了下来。他冷冷地看着燃烧着的佛火,眼里的光也随着火光明灭。
他们这种国寺舍利子保存下来的人,属于特殊渠道的诡,除了人性,更多的是诡异的特征!
人性与诡异来回拉扯!
“师——祖——!啊!!!”
人类——诡异孩童凄厉的喊叫。
会空的一只手已经被焚烧殆尽!
“不能再死了!”
无与伦比的诡异力量从圆荣身上爆发,他仅存的人性眼看就要消失,变成第一次模拟那般的狰狞模样!
终究是圆幡念了句佛号,拍板决定:“徒儿停手吧!”
“孤家寡人,便是不能出去,也罢了——”
一声长叹。
柳玉楼有些不甘,眼看整合了这么多信息,眼看着就要从龙潭虎穴中逃出,临门一脚却功亏一篑——
佛像早与金钱和尚们的性命息息相关!
法式停了手。
但是佛像并没有!
会空的另一只手指也燃起了火!
圆幡一下跳起来,几拳砸在金刚杵上,生生把金刚杵打弯!
佛像终于平静下来。
黑玄祖师的半成力量纠结很久,似乎懂了隔了不知道多少辈的再传弟子们的意思,不怒反喜。
佛有金刚怒目,又有慈悲心肠。
传承没有断绝啊……
那半成力量释然,放任自己这般消散了。
“原来我们……永远也出不去了。”恢复了一点理智的会真哭泣,“没有任何生路……这……就是天罚吗?”
“却是连累了施主。”法式眼里熟悉的星火一点点缩减,最后颓然瘫坐到地上。
眼看着出路被断,圆荣也从诡异化的金元宝返回成了人形,低了头,不再提什么“月信”消除污染的事。
只有会空小和尚悼念那条失去手臂的哭泣声。
按柳玉楼本来的设想,是用[抱佛脚(白)]蒙骗佛像,假装信徒,跟着把珠娘一起带出去。现在此路失败,只怕也……
她一点点扫视着在场似乎经历了一场战斗的人和诡。
颓废、劫后余生、木然的金钱和尚们,老泪纵横、自责不已的圆幡,气息微弱、仿佛将死的法式……
【咸鱼咸鱼!】
哦,还有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活蹦乱跳的欠揍模拟器。
柳玉楼刚有一点摆烂念头,就被它气走了。
——不对!还有生路!
随着来回的观察,柳玉楼终于找到了那一丝熟悉感来自哪里。
拿到俗世楼鱼符的那一刻,看到法式的那一瞬间,那种精神上火焰般灼热坚定的感觉。
那种不死不休的架势,和胭脂阁遇到的神秘女子何其相似!
她诱导她们向南,来到净圈寺,净圈寺又是二十一年前的国寺净心,和[亭台楼阁]早有联系!
俗世楼!她一定是俗世楼的人!
柳玉楼的直觉疯狂预警。
为什么选择了法式?
柳玉楼看向气味不美的壮硕和尚,想起了他无与伦比的同理心。额,佛性和悟性。
柳玉楼开口:“法式禅师,麻烦你观察一下佛塔,可看出了什么?”
圆幡又一次道:“能有什么。施主不知,净心寺封印前八十一个院子,贫僧都一一看过。虽然现在丢失了绝大多数区域,但这佛塔可谓日夜瞻仰,怎么会……”
法式不受干扰,强撑着端详佛塔。
良久,圆幡突然惊呼:“怎么,怎么?!”
“身在局中,日日瞻仰,距离过近反而忽略,着相了啊!”
法式:“师父也觉得……?”
老和尚点了点头。
柳玉楼本来知道逃不出去,心里难受。听到这里,突然冷笑一声。
俩和尚莫名其妙。
他们怎么知道,第二次模拟里观佛塔,圆幡给柳玉楼的答复清清楚楚,说的是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不是能看出来么!老狐狸!
最后还是由圆幡出面解释,给徒弟留下调息伤势的时间:“这是[会]。”
“烩?”
红烩面——打住!
柳玉楼的肚子应景地发出一声轰鸣。她按压着眉心,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缓解饥饿感。
她的污染好像也越来越严重了,表现就是情绪的放大。
圆幡解释道:“[会]……大漠长夜,将要冻毙枯萎之时遇着阳光晨露;人海茫茫,将被裹挟淹没之际逢上良人知己;将埋没时撞上贵人慧眼识珠,将圆寂前终闻大道顿悟,这就是会。”
老头就爱装【哔——】。
她似懂非懂。
法式适时用大白话补充:“有些时候,明明什么都做到了,但就是差上那么一步。[会]就是这一步。写作时可以叫‘灵感’,行军时可以叫‘时机’,经商时可以称‘机遇’。”
【还是法式说人话啊。】
柳玉楼:……
这波她站模拟器。
圆幡点头:“尽日觅不得,有时还自来。来不可遏、去不可止。”
法式连忙解释:“可以理解为足够的力量下,佛塔能提供天时地利的、短短一瞬、将不可能化为可能的机会。”
圆幡:“[会]之来,如被我佛加持——这就是我净心寺十二代留下的出路么?妄想改动天命,真是愚笨!”
感谢通俗的法式大和尚。
柳玉楼没有理老头玄玄叨叨的话。法式不愧悟性最高,概括得也最为清晰,她已经听明白了。
就是说,这塔在足够力量下激活,能提供一个,具有偶然性、短暂性和突破性的[机会],能提高觉醒天赋的概率。
机会?偶然?
天罚不可能消解,那么有没有可能激活佛塔,找出那丝可能?
圆荣终于安抚好了哭泣的会空小和尚。
从诡异状态恢复了一点人性的他反驳:“愚笨?多么明智的决定!就因为祖师一句【哔——】不通的话,真让我净圈寺断在‘会’字辈?事在人为,哪儿有什么天数,就是钱给的不够多!”
虽然鄙夷金元宝的为人——为诡,柳玉楼还是赞成“事在人为”这句话。
【其实钱给的不够多那句你也赞成。】
柳玉楼:?
【你不是总梦想着哪天有钱了,点十个男模……】
“闭嘴,闭嘴!”柳玉楼脸一下就红透了,甚至叫出了声。
和尚们奇怪地看了过来。
柳玉楼:“不好意思,没有在说你们。”
和尚们继续。
圆幡:“你不懂天的力量,也没见过[天]字开头的天赋有多么可怕。”
圆荣:“你就见过?”
一时沉默。
“[天]字涌现,必逢乱世。”圆幡说,“说来惭愧,我少时无数次憧憬着得一[天]字天赋,入那龙门。后来明史,方才知事,只希望这世间再没有一个[天]字天赋。”
圆荣:“活了这么多年,咱就没见着几个天赋。我自己一个没捞着就罢了,法式师侄算天资异禀吧?封寺亡兄,算情感强烈吧?连他都没有一个天赋,天字地字与我们何干?”
“再说了,现在也出不去——别看我啊,你舍得用你徒子徒孙的命换出去?”
圆荣叹一口气,对自己念到:“入我净心门,不闻红尘苦……”
眼看诡异的度化又要开始,柳玉楼连忙打断,高高举起鱼符:“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