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显海说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他心里更是惊慌,猛地抬头一看,恍惚中只见到了昏暗余光里东方既白扯出来的一抹冷笑,吓得他面如死灰地跌坐在地上,心里喊着,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这样的死寂持续了片刻,东方既白才开口说话:“时大人不想知道是谁列得这些罪状么?”
时显海见他开口,找回了一丝清明,立马追问:“谁?”
东方既白嗤笑了一声:“全城的人都递了罪状,这最多的四百七十多条,则是你的曾经的幕僚钱钺递的。瞧不出来,时大人竟这般遭人记恨。”
时显海一听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怨恨,悠悠开口:“罪臣做的那些事,他们也没少沾手。罪臣该死,他们也是,要杀要剐罪臣绝无怨言,只求殿下别放过他们,不然臣死不瞑目啊!”
东方既白见他开始拖人下水,便知目的达到了,淡淡开口:“可以,不过就这样死了,太便宜了你。等按上面的罪状从轻到重一一罚过了,再摘了你的脑袋,不然置律法于何处?”
时显海面色发白,对东方既白磕头道:“罪臣谢殿下恩典,罪臣愿意领罚。”
东方既白看了一下楼倚歌,摆了摆手,楼倚歌会意把时显海摁倒在地上,拿了刑杖准备打他。
东方既白冷冷开口道:“先杖二十!”
楼倚歌点头,拿了刑杖往他背上落下,这可就不是打萧万顷那样收着力道了,而是有多大力道就使多大,大有要把人打死的倾向。
时显海受了杖责,疼得说不出话来,嘴里只能溢出几句痛呼,额上全是冷汗,手指无意识地攥得骨节泛白。
等杖刑结束,他才渐渐松了手,眼中流出几颗老泪。
东方既白皱了皱眉,吩咐道:“你们都出去罢,我有些话同他说。”
楼倚歌等人立马拱手退下。
时显海艰难抬头看了一眼东方既白,感觉肠子都悔青了。
东方既白淡漠地开口:“悔了吗?”
时显海闻言哭得肝肠寸断,抓住他的鞋尖,哀切道:“罪臣悔,如今已是追悔莫及。殿下,只求殿下放过罪臣的家人,罪臣感激涕零。”
东方既白不置一词,突然腾得一下起身,吓得时显海松开了抓住他鞋靴的手,无措地喊了一声:“殿下?”
好一会儿沉默,才听到一句问询:“听说你和你的仆从说本殿和燕太子有私情?”
时显海愣了一下,喃喃道:“难道不是?”
东方既白皱了皱眉询问:“何以见得?”
时显海想了一下,才开口:“殿下来荒城时,和她同乘一马;当晚燕太子又在殿下的房间久待;次日晕倒,又……”
东方既白蹲下来,冷眼看着他,“淫者见淫罢了,你的舌头该理理了。何况若非燕太子那碗牛肉面,本殿倒不敢肯定你这些罪状里那条私宰耕牛的罪状是否属实了。
时显海苦笑道:“原来如此,是罪臣心隘了!”
东方既白轻嗤:“燕太子在宴席上就提醒你不要狗眼看人低,你倒半点没放心上。在闹蝗灾的时候摆出的宴席如此奢靡,你倒是丝毫不怕叫人知道你贪墨颇多!”
时显海想了一下当时自己的行为才知道自己蠢得有多彻底,现在追悔莫及,却还是生了一丝希冀。
“殿下能否放过臣的家人,千错万错都是罪臣的错。”
东方既白起身把时显海拎回牢里关起来,冷冷地回了一句:“不能,若谁都像你这般,楚国岂不乱套了?”
时显海彻底绝了心思,颓唐地倒在地上,却看到东方既白给他递了一瓶伤药,抬头发出疑问:“这是?”
东方既白把伤药塞进他手里,近乎无情地说:“伤药!自己抹得到就抹,抹不到看命,之后还有得罚,死早了可不行。”说完这些,东方既白就离开了牢房。
东方既白出了牢房去把庭院架子上的笾拿了下来,把里面早就晒好的药香收了,拿着东西回了厢房,找了个香筒装了起来。
想着那日闹了不愉快,犹豫了一下,东方既白还是跑去了燕景瑜的厢房找他。
叩开了房门,燕景瑜见他过来面色仍有几分不虞,东方既白只当没看见,把香筒递给他,主动解释道:“这是药香,这两日制好的,每日点一支同样有效。那日看你的脉像似乎还有惊觉眠浅的毛病,这香能安神助眠,应该可以……”
没等他说完,燕景瑜出言打断他,“你来就是和我说这个?”
东方既白愣了一下,心里一横干脆全说了出来,“要是你还为那天的事耿耿于怀,你要打要骂都成。反正我碰也碰了,瞧也瞧了,多说也没法改变什么。”
燕景瑜嘴角没忍住勾了一下,接过香筒,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这么说之后不用喝药了?”
东方既白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反应不及。
“啊?嗯嗯,不用喝了,你不是怕药苦么,这药香虽然药效甚微,但还是有些效果的。”
说完之后,东方既白细细看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不确定道:“你不生气了?”
燕景瑜点了点头,轻笑一声:“我不同傻子计较。”其实那天发完那通无名之火后,燕景瑜自己也没想出来自己在生什么气。
大概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下意识就这么没道理地生他的气。
东方既白听到他这么说展颜一笑,心里的大石头一瞬间落地。
两个人眼神交汇,会心一笑。
“去新开的酒楼吃饭?”东方既白率先开口询问。
燕景瑜愣了一下才开口:“就是你最近让时显海建的那个?”
东方既白点点头,再次开口询问道:“去不去?”
燕景瑜点点头,眸光微微,笑意浅藏,“为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