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李显最近在朝堂上可谓不胜其烦。
京城中但凡家中后辈要参加科举的大臣们 ,看他的眼神多少带点艳羡和热络。
这一切 李显 都看在心里,面上不显 ,心里却十分鄙夷。
这些人,曾经都在后面骂他是纨绔子弟 ,平时见了,也就是打个 照面的关系,如今倒好,各个笑脸相迎。
“英国公。”
这天下朝 ,对面一身暗红色官服的礼部侍郎热情地跟李显 打招呼。
李显平时跟他无甚话说,奈何别人笑脸迎人,他也不好视而不见,只能面上带起一个微笑,回道:“张大人。”
一见李显回应,身边不知何时又窜出来几个大臣,一下子把李显 围了起来。
李显扬眉。
“听说您府上最近请来了当年的曾先生啊,那简直是高人啊,当年他做的文章,连圣上见了都赞不绝口,这样的夫子,可是求都求不来啊。”
李显心里顿时 了然。
曾夫子当年名震京城,只 因做的一手好文章,放眼当年 如此多的举人,唯独他做的文章让皇帝赞不绝口。
可以说谁要是能够得到曾夫子的指导,那势必会一飞冲天,在 科举中崭头露角。
就是文人傲骨,这曾先生学问是高,就是不爱与权贵结交,是个洒脱随性之人,因此,京中的达官贵人,甚少能入得了他的眼。
“是,曾先生真乃 高人。”
李显知道这 几人围着他所为何事,收起了脸上的笑,不欲与他们多说。
那几人平日里跟李显什么交情,也说不上太多热络的话 ,眼见李显面上没了笑,只能进入正题。
“家中犬子明年要参加秋闱,缺个好的夫子,听闻曾先生 如今来了京城就在 您府上,您看您能不能跟曾夫子说说······”
“一切但凭曾先生的意思,本国公也不好多说什么,实在是抱歉。”
李显随手一作揖,衣袍纷飞地离开了。
剩下的几人只能面面相觑,看着李显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出了皇城,老夫人身边的小厮早已等候多时。
“国公爷。”
那小厮也是府里的熟人。
“可是老夫人有何事?”
因为李显险些掐死张姨娘的事 ,老夫人算是负气去了别苑,这一连几天,母子二人之间无任何 联系。
如今看到老夫人 身边的 人,李显疑惑。
“回国公爷,老夫人说 这个季节,螃蟹最是肥美,特意命小的送些过来。”
那 小厮指指身后 的箱笼。
李显看 了一眼那箱笼里个头不小的活螃蟹 ,不接话茬。
李显爱吃螃蟹,但是这玩意是寒凉之物,沈清婉不能多吃,因此这几年,李显便也没什么过多的兴趣。
这些东西本来可以直接送回国公府去,如今老夫人却送到了他手上,李显心里本来就有些情绪,顿时被放大了数倍。
怎么,当他李显还是孩童般好糊弄,几只螃蟹就能了事?要不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那张姨娘早已被她掐死了。
“你回去转告老夫人,说是本国公这几年也不怎么吃这些个玩意儿,这些事如今都是夫人做主,下次再要送什么东西,直接送到府上去,拦着本国公就为这些小事,真是无甚意思!”
李显拉着个脸 ,也不管那小厮面露难色,直接上马回府。
一早上心情不爽,李显回了府,进了集芳院。
邯郸和正在院子的小桌旁做针线活,见男主人回来了,二人从容不迫地向他行礼。
“夫人呢?”
“回国公爷,今儿日头好,夫人去看小姐读书去了。”
李显闻言颔首,思索 片刻 ,去了文华阁。
午时临近,文华阁里一片 安静。
其他几人都在静心写字,只有李源有些坐不住了。
这几日张姨娘跟着老夫人去了城郊别庄,不在他身边。
虽说离了张姨娘 ,他的日常无甚改变,反而张姨娘不在身边,他还觉得耳边还清静些。
他本来就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手里的笔越握越松。
李源快速 抬头瞥了一眼 正前方的曾夫子,见曾夫子正在认真 看他们 五日 一交的 策论 ,无暇顾及他们 ,于是李源左顾右盼,看看其他人 都在做什么。
李聿是嫡子,府里 上下,尤其 是老夫人,对他都颇为关注,他 倒也能做到严于律己,从李源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直挺挺的 背,可见有 多认真。
李聿后面 便是三皇子萧煜然,听闻 这三皇子不怎么受宠,在 几个 皇子中文采一般,既不能文,也不能武。
李源 转转眼珠 ,朝着萧煜然的方向伸了伸脖子。
萧煜然拿着笔,觉察到身后探究的视线,他眼眸 微沉,继续临摹 手里的 字帖。
李源的平排是段熙禾 。
老夫人 这几日在 别庄,身边两位姨娘相伴,没她什么事 ,她便可以回府里听曾 先生讲课。
她一个小女子,马上就要及笄 ,对这些文章学问之类 的也不 怎么在意,来听讲学,就可以见到心上人,段熙禾倒是愿意的很。
曾先生对学子们的座位没有什么要求,段熙禾又不愿意与沈沚阮坐在最后一排 ,于是她忍着对庶子李源的厌恶,把自己的书桌搬到了稍微前面一点的 地方。
她虽说是 无心听讲,但是她自小被老夫人养大,平日里该习得的 字也 是大家闺秀 的 水平,写出 来 的字 笔锋更是 稍微 带点李聿的样子。
看着桌上自己的写的字 ,段熙禾白皙 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不枉她认认真真临摹了三年李聿的字。
坐在最后一排的沈沚阮看着自己写的字,面色不禁有些 沮丧。
她从小到大,皆是由她爹一手 教导,上一世 活的艰难 ,在后院的 小院子过着 畏畏缩缩 担惊受怕 的生活,整日里 不敢拿笔写字 ,不敢弹琴画画 ,不敢下棋,除了看一些无聊的画本子,她的日子 如一摊死水。
如今一切有了 重来 的机会,她 却 因为长久疏于练习,写出来的字大不如前。
倒是工整,也符合女儿家 的 秀娟字迹,可是她爹那一手的颜筋柳骨,她再也 写不出来。
沈沚阮 越看 越懊恼,把 面前 的 纸换 了下去,又静下心来重新 写。
李源转过身看看 沈沚阮,见她又要重新 写 ,给她露了个幸灾乐祸的鬼脸。
几个人轮番看完,李源见曾夫子还是没有留意他们 ,于是偷偷从 桌底打开一本没有书名 的 蓝底书 ,悄悄放在桌上,轻轻 翻看开来 。
秋日的晌午不热不冷 ,文华阁里一片平和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