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息园。
“宫中传来最新消息,皇帝在三日前咳血严重,已经失去意识。”
说话的是邹元标。
他手指在桌面有节奏的敲击着,话音落下后,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
“钱老,叶老,老国公那边可有消息?”
周延儒接过话问向首座上的两个老者。
钱龙锡浑浊的目光抬眼道:“嗯,事情已经敲定,皇帝薨逝后,立福王继承大统。”
“好!什么时候对城中那三个爬虫动手?”
“莫急!宫中的刘太妃到现在还没吐口,还需在等几日。”
“这个老妖婆什么意思?事儿都办了,为何不表态?”
“与其盯着国内的事,还不如多差人打听下草原的事,皇帝派十七万精锐大军去往草原,察哈尔不知道顶不顶的住,辽东给的信可是说只能牵制,若是林丹汗被大军给灭了,那些忠于皇帝的大军可不好安置。”
“呵呵,一群武夫罢了!等福王殿下继承大统,只需一道圣旨,他们还是得乖乖听话!”
···
堂中的众人议论纷纷,而角落中的杨涟和魏大中二人一直沉默不语。
“行了,别嚷嚷了!”
汪文言在一旁高声呼喊一声,堂中顿时安静下来。
“诸位,上书一事各家准备的如何了?”周延儒开口询问。
“南直隶已经安排好。”
“浙江没问题。”
“江西也没问题。”
“安徽那边还需要几日时间,当初徽商五大家被皇帝灭族后,对徽商的影响很大。”
周延儒开口道:“催一催徽商,别拿五家被灭的事找借口,他们的粮线三个月前就恢复了,足够他们喘过来气的!”
刘一璟接着开口道:“对了,湖广那边还没有给出具体的态度,是不是要给他们出让些位置?”
主位上的叶向高缓缓开口道:“六部在给他们十个名额,这是底线。”
“叶老,如此一来,齐党那边会不会不高兴?”
李启元听到叶向高的话后,出声发言。
“不高兴就受着!当初他们跟着魏忠贤屁股后面舔屎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不高兴?”杨廷枢瞪着眼丢出一句。
···
时间转眼来到十一月底。
京城正在下着鹅毛大雪。
整个京畿地区都被大学覆盖,街头上的百姓纷纷拉紧了身上的棉衣。
皇城中。
通政使张绍先匆匆出现在乾清宫中。
“王中官,这是最近几日全国各地发来的奏折,您都看看吧。”
王承恩虽然是朱由检的贴身太监,他同时还兼任着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差。
“奏折?给内阁拿去吧,咱家现在没空看。”
“王中官,您还是看看吧,奏折说的大多是劝谏宫中早定下新君的事。”
王承恩一听这话,瞬间心生怒意。
“他奈奈的!皇爷还没走呢!命曹化淳直接给他们批示,让他们做好自己的本职差事,在敢妄言,咱家命东厂挨个给他们塞粪坑里!”
张绍先听到这话,顿时怔住,他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王承恩会突然发火。
“王中官,司礼监这么回复,会不会太伤官员们的心了?”
“伤你妈的头!”王承恩说着,随手拿起一支香炉就砸了出去。
···
城南一处院子中。
两个身形隐藏在黑袍中的人影匆匆走进后堂的主屋中。
一个山羊胡的男子跟在后面随手关上了房门。
“小人侯君计见过王爷。”
左侧的黑袍人缓缓拉下自己头上的袍衣。
“呼···从洛阳到京城,这一路可真不容易。”福王朱常洵说着,拉住一旁的黑袍人弯腰坐下。
“老国公,这位是我府上老管家的三子,本王的心腹,值得信任,到这就算是到家了。”
黑袍人听了朱常洵的话后,这才拉下自己头上的黑袍。
正是魏国公徐弘基!
“小侯,现在宫中情况如何?”
福王张口询问道。
“王爷,娘娘昨日差人传话,她在刘太妃跟前问过择立新君的事,刘太妃的意思是想等皇帝薨逝后在行择君;小人还打探到勋贵似乎并不支持王爷继位,他们更倾向秦王。”
“秦王?呵呵,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徐弘基在一旁冷笑出声。
“秦王现在被圈禁在十王府,连府门都踏不出去一步,就算勋贵支持也没用,大明早就不是勋贵的天下了!”
“英国公呢?他可有表态?”福王再次询问道。
“还没有,魏国公目前在山海关,小人派出三波人都没有见到他的面。”
“这个老狐狸!当年泰昌爷,天启爷都是如此,没想到如今还是这副作壁上观的态度!”
“老国公,你的意思是?”福王看向魏国公有些疑惑。
徐弘基解释道:“很简单,他不想掺和争斗,张家一直在京掌握兵权,虽说当今皇帝整顿京营,张维贤的兵权被削弱,但是别忘了,张之极还在军中,而且已经任职总兵官,手下十六军战力极强,而且在军中人脉广,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福王眼神接连闪烁片刻后:“老国公,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得不到兵权,万一那些悍将从草原回来,发现皇帝死的蹊跷,一旦生乱,该当如何?”
徐弘基沉思片刻后,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我已经给南京去信,只要皇帝身死,立刻戒严南直隶,江浙,举兵二十万作为后手,一旦草原大军归来生变,咱们手中有兵马钱粮也不足为惧!”
福王听着徐弘基的话,顿时沉默下来。
“老国公,这一步最好还是不要走,眼下大明内忧外患,若是在起兵乱,可是便宜了外族人。”
朱常洵是有自己想法的,他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大明朝,只要自己登上皇位,就能展开拳脚慢慢实现心中韬略,若是出现兵乱,草原上的十七万精锐大军可是能硬刚建奴的存在,他心中对江南的卫所兵实在没有多少信心。
“老国公,本王有个想法,不知能否试试?”
徐弘基看着朱常洵,瞬间看穿了后者的心思:“殿下请讲。”
“能否让韩爌和李标在本王登基前弄出一道旨意,把秦良玉调回四川,剩下的兵马分别充入边军,这十七万人就可以分化之。”
徐弘基摇头道:“不可能,韩爌虽说是东林党人,但是他极为爱惜自己的羽翼,平日里南京的人想借韩爌的嘴说话,都得兜个大圈子,才能将其说动,假传圣旨这种事他是不会干的。
在说了,内阁中还有袁可立和孙承宗,这俩人可是皇帝的铁杆心腹,黄立极和李国普更是阉党一派,司礼监的王承恩也是皇帝的心腹,假传圣旨行不通。”
福王听着徐弘基的话,再次沉默下来。
“殿下莫忧,臣已经有主意了。”徐弘基喝了一口茶水,缓缓开口。
福王猛然抬头,双眼明亮的看着后者:“哦?老国公快说说,是何办法?”
“后宫中,刘太妃受皇帝命,代理皇太后权力,若是刘太妃身死,那么可代理皇太后权力的就剩下郑太妃一人,只要郑太妃得到太后之权,就可以代行立储扶君之事,同时皇帝中毒的事,可以推到刘太妃身上。”
福王听了徐弘基的话,心头巨震。
郑太妃是他的生母,万历皇帝死后,一直居住在深宫,他曾数次上书想接其去福王府居住,都被回绝。
到了今日,福王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殿下,郑太妃是您的生母,只要她老人家得到太后之权,您嗣位之事就再无差池。”
太后立君在大明是有先例的,比如‘大明战神’朱祁镇去国外留学后,其母孝恭章皇后孙氏就直接命郕王朱祁钰监国并登基。
而徐弘基这一手就是效仿当年的孙皇后。
福王想到这,心中安定下来。
“小侯,你给母妃去信说明此事吧。”
侯君计得到福王命令后,拱手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