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种中心的同事跟着陈宏介在淮阴山和其连续山脉里流转,来来回回好几趟。
每日基本是风餐露宿,长时间的奔波和劳累让每个人的身体都达到了极限,他们的进度比预计的时间快了一半,为给之后的任务做准备,他们决定先休憩一段时间,恢复体力再出发。
于是,在6月中旬,保种团队暂时停下脚步,回到荔城。
组长为了给他们的回归接风洗尘,决定自掏腰包请大家聚餐,吃饭地点定在了江边的一家日料店。
大家提前结束手头上的工作,迫不及待地回家洗漱打扮,准备以最佳的状态参加这场盛宴。
小黑作为这次外出任务的功臣之一,也被着重邀请。
季扶生来回折腾,先带它去宠物店洗了个澡,才回阳光小区收拾自己。
等忙完时,朝霞拉下夜幕,晚上七点半了。
日料店与阳光小区相隔三条街道,算上等红绿灯时间,走路只需十五分钟。
季扶生将手机从插座上拔出,半个小时只充了不到20%的电量,他跟小黑说:“该攒钱换手机了,最近你的零食也得省省才行。”
小黑的脸一下子就耷拉下来,生气地走到门边,把季扶生的一只鞋子踢翻。
穿上鞋子,季扶生忽然想起什么急事来,他赶紧拿出手机,打开相册垃圾桶。那段视频的左上角显示1天——保留时长只剩下1天。
他赶紧将视频复原回来。
大起大落的心情让他的心脏扑通跳动,他的手掌紧紧捂着胸口,自我安慰:“冷静点。”
恢复平静,他牵着小黑出了门。
路上,清风拂面,夏天的气息愈发浓烈。
季扶生拿出手机,查看有没有需要回复的信息。看了半天,只有两个人的信息需要用心查看并回复:刘漂亮和爷爷季振礼。
季扶生先点开刘漂亮发来的文档,是一周前发来的,还未过期。等待下载的期间,刘漂亮闻着味儿就来了。
她发来信息——还以为你这次任务繁重,死在山里了。
季扶生回复她——什么事?
她说——先看文件。
文件下载完毕,季扶生点开一看,是一份简历,其中的人名和照片,极为熟悉。
刘漂亮打来电话,直入主题:“裴稚,是荔城保种中心新来的科员,二奶奶找来的。”
“嚯!玩碟中谍啊?”
刘漂亮玩味地说道:“我猜是美人计。”
“长得……也还好吧,但不是我的菜,刚毕业的姑娘,除了脸上那点胶颜蛋白和年龄对男人有点诱惑……”季扶生顿了顿:“不是,你都透底了,我玩什么啊?没意思,真没意思。”
刘漂亮不满:“难道不应该夸我办事能力强吗?”
“刘漂亮,你会不会也是二奶奶的人啊?”
电话那头安静许久,刘漂亮清清嗓子:“她要是给的比你多,我也不是不能成为她的人。我的漂亮脸蛋需要很多钱来维护,你是知道的,如果哪一天你养不起我了,我就叛变,去找二奶奶。”
“得,我以后得留个心眼防着你。”
双方很快挂去电话,季扶生转手点开爷爷的信息,全都是半个月前发来的。内容全是清一色的想念季扶生,想让季扶生回牧城去陪陪他,重点是让季扶生回去帮他收麦子。
等待绿灯时,季扶生坐在花坛边,他顺手摘下两朵狗尾巴草,一根插在脑袋上的白色小扫把上,另外一根叼在嘴里。他认真思考着这段时间以来,裴稚的所作所为,是否能看到哪些破绽。
裴稚是上个月才加入保种中心的新成员,据同事们的描述,她来自一个较为贫穷的地方,念书非常刻苦,被有钱人资助上大学。
转念一想,如果是为了钱,特地来保种中心查季扶生的底细也不是没有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是被胁迫。
刘漂亮发来的简介上,连裴稚过去大学期间的各种收支信息都标注清楚,她到保种中心任职的当天下午,同样收到一笔不菲的金额,来自“四季集团”。
绿灯亮起,季扶生牵着小黑走上斑马线,朝着日料店走去。
日料店坐落在江边,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江水波光粼粼。店内装饰简约而不失格调,每一处细节都流露出日式的精致与禅意。
成员陆续到来,十几个人围着一张长方桌坐着。
人刚到齐,组长便热情地招呼着大家,亲手为大家倒上清酒。服务员贴心地为小黑在旁边加了一张单独的小桌子,摆上它爱吃的三文鱼和北极贝。
众人都在举杯发言,感谢组长的慷慨,也有人在感谢陈宏介的到来……
同事A说:“这一次跟陈导去淮阴山,简直是我毕生最荣幸之事。”
同事b接话:“下回出发,记得带上我,我不允许你们再把我丢在科研室了。”
这行的科研人,总爱客套表达敬意。
小黑啄食的声响很大,吃得津津有味的,完全顾不上这边的吵闹。
季扶生为了顾小黑,特地坐到最后面,恰好裴稚就在他的对面。他看了一眼裴稚,她和其他女性同事没什么区别,只是不太爱讲话。
阅女人无数的季扶生,给她的容貌标注六点五分的成绩,不上不下,刚好及格多一点点。
两人对视一笑,她便别过头,目光飘忽不定。
再次相视时,季扶生主动开口问:“你是哪里人?”
“博城。”
“博城啊。”季扶生喝了一口清酒:“博城有个植物园挺大的,我前两年跟组长去过,当时是为了一株兰花去的。”
裴稚脸上露出浅笑,没有再说话。
季扶生弯唇一笑,举起杯子与她干杯,心想着:美人计?开水白菜醉倒了主动送上门?还是像某人一样厚着脸皮说家里没地方可以住……
忽然一愣,季扶生感觉自己就要疯掉了,他转头加入同事们正在聊的话题,转移注意力。
组长用筷子敲了一下酒杯,大家纷纷朝他望去。他说:“相信大家早有耳闻,咱们保种中心下半年准备创建一个濒危珍稀植物博物馆,并定期开展宣传活动,目的很明确,就是希望借助这个平台,向大众普及保护濒危植物的重要性,唤起大家的环保意识。上头批下来的资金毕竟有限,想要扩大我们的收藏所,我们还得自己想办法。我知道大家平日里都很忙,所以这个拉赞助的活儿自然就落在我的头上,大家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众望。但也请大家,如果有认识什么大老板,请不要藏着掖着……”
大家哄堂一笑。
同事A举杯:“为了我们有更宽敞的工作环境,头头你要加把劲了。”
组长端起杯子:“大家一起努力。”
正事说完,大家松懈下来,开始聊工作以外的事情。
有人说:“今天这三文鱼真新鲜。”
也有人不忘了给小黑加菜:“小黑碗里都空了,再给它点三文鱼,我看它很爱吃。”
季扶生赶忙阻止:“够了,再吃要闹肚子了。”
他自顾自吃着面前的天妇罗,小黑到脚边蹭蹭也没注意到。
直到对面的裴稚提醒,季扶生才低头看了一眼小黑。它着急地跺脚脚,季扶生即刻明白它的意思,立马把天妇罗塞进嘴里,放下筷子,牵着小黑往店外走。
小黑在店门口的草丛里解决生理需求,季扶生站在旁边,从绿化丛中的一棵柳树上摘下一枝,叼在嘴角。
季扶生打了个饱嗝,脑海中忽然闪现一个一箭双雕的想法。他将牵绳绕在手腕上,拿出手机给爷爷季振礼打电话。他顺势蹲在花丛的石坎上,等待爷爷接电话。
铃声响了又响,待最后一秒才被接通。
季振礼说:“你小子终于肯理我啦?”
季扶生解释:“不是,我这段时间都在山里,刚回来。”
“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帮我收麦子?”
季扶生取下嘴角的柳枝,开门见山:“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明天就可以回去。”
“什么事?”
“爷,我要钱。”
季振礼问:“多少?”
“准确点来说,是投资。我们保种中心要建多一个博物馆,增添点设备,需要钱。你考虑一下,条件我们可以谈,到时候博物馆成了,还能将你的大名挂在最前面。”季扶生油嘴滑舌地进行游说。
季振礼发出呵呵的笑声:“那你回来,我们当面谈,我正好也有事情要跟你谈。”
“什么事?”
正聊着,小黑解手完毕,忽然兴奋地冲日料店门口跑去。
季扶生避之不及,差点摔个狗吃屎,好在反应迅速,跟上它的脚步。他正和季振礼聊着对方有什么事情,精神注意力都在通话中,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一群人。
只见小黑冲到人群最后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女人脚边,在她身边高兴地转圈圈。
“小黑。”女人转身,是夏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