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莫不是……不想要这孩子?”
流云声音发抖。
谢元姣面色骤变,连忙拉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小声些。”
流云几乎快要哭了:“姑娘……”
“我……”谢元姣张了张唇,一手捂住肚子,犹豫着道:“我没打算不要。”
“只是……”
她面露难色,又拽紧流云的手:“我要再想想……此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就算是谢家那边,也不能泄露一个字。”
她直勾勾地看向流云:“就当是我求你,行吗?”
“好,奴婢绝对保密。”
流云擦着眼角,应下。
谢元姣终于放下了心,余光闪过帘子之外。
积雪未消,偶见绿意上也盖满了素白。
一道玄色衣裳手持缰绳,坐于高头大马之上,与马车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而京都,就快要到了。
谢元姣只瞥了眼谈襄冷峻的侧脸,便慌乱收回视线。
她垂眸,喉咙发涩:“回京都后,我想在谢家住一段时日。”
流云一怔,终于意识到姑娘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姑娘……”
“你去禀告陛下。”
谢元姣朝着她扯出一抹笑:“问问他能不能恩准。”
流云想劝她却又不知从何说出,在原地僵持良久,终于探出马车,朝着来福低语几句。
来福面色瞬间难看,瞪大着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娘娘开玩笑的吧?”
直到流云再三点头确认后,来福才咬牙应下,硬着头皮,抬眼望向一旁的陛下。
“陛下……”
“娘娘说——”
谈襄看他一眼,抬手,叫停了马车。
“什么?”
来福咽咽口水,耷拉着脑袋:“回京都后,娘娘要回谢家住段时日。”
话音刚落,四周升起一股寒意。
谈襄的手紧紧握着缰绳,猛地咳出了声。
他重伤刚愈,又染了风寒,已是强弩之末。
若不是意志支撑着,只怕早已翻身倒了下去。
他转眸,看向密不透风的马车。
良久后,他道:“还回来吗?”
四周极静,剩余几人都下意识放紧了呼吸。
谢元姣坐在马车内,目光望向声音发出的位置。
可始终没有出声。
谈襄眼神渐渐黯淡,嘴角泛起自嘲的笑。
他转眸,冷声道:“青影。”
青影愣了愣,才起身朝着他行礼。
“陛下有何吩咐?”
“贵妃回谢家这段时日,你派人日夜守在府前,不要放过一个可疑之人,务必确保贵妃安全。”
青影愕然抬首。
这分明是监视啊。
陛下以前不都是背地下令的吗?
今日这样明晃晃地说出声,是疯了不成?
谈襄眼神冰冷,盯着他,启唇道:“记住了吗?”
“属下遵旨。”
谈襄侧目,深深看着帘子中隐约可见的人影,似是威胁道:“玉娘,你回谢家修养些日子,青影一定会寸步不离地保护你的安全,到时我会亲自去接你。”
谢元姣怔怔抬首,哑声道:“陛下这是要将我关在谢府吗?”
“……”
谈襄有些不敢回应。
他惨淡笑笑道:“玉娘这样想,那便是吧。”
进了京都城后,马车一路行至谢府大门。
谢父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对着谈襄行礼道:“臣不知陛下今日到访,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谈襄只轻轻颔首,将他扶起来,便转眸注视着从马车上缓步下来的谢元姣。
流云仔细搀扶着谢元姣,生怕她出了一点意外。
直到她站定在谢家大门前,刻意忽略着一旁传来炙热目光,启唇道:“父亲,好久未见。”
谢父还没反应过来,来回看看,只得踌躇着应下。
“参见贵妃娘娘。”
谈襄将目光从谢元姣身上移开,对着谢父开口道:“贵妃思念家人,回府住上几日,还请谢相看顾着贵妃的身子。”
“这是自然。”
谢父连忙应下。
“另外,朕的侍卫青影会留在谢府,保护贵妃的安全。”
谢父一愣。
这天底下哪有娘娘回府省亲,皇上派侍卫过来的道理?
难不成是为了监视谢家?
可陛下刚微服私访回来,还将苏城一干逆党押送回京,这时候哪有闲工夫过来找谢家的麻烦?
谢父一时之间竟看不懂陛下的用意。
谈襄紧抿着唇,终于走近了谢元姣身旁,垂眸看向她,轻声道:“过几日我便过来寻你。”
谢元姣抬首,朝他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陛下过不过来又有何区别?我的一举一动不全都在您的监视之下吗?”
她看着谈襄黯淡的眼神,又继续道:“就算是我不想回去,陛下神机妙算,也有千万种方法,就像是胸口上所谓的箭伤诓骗我一样。”
“陛下的手段这般高超,我怎敢不回去?”
谈襄瞳孔紧缩:“玉娘……我、我……”
“陛下也不必与我解释,陛下高高在上,旁人的生死皆是您一句话的事,我知晓与否,又有何关系?”
“哪怕是有朝一日,陛下厌弃了我,一箭射杀我,只怕我都没有招架之力。”
她近乎刻薄地将刀插在他的心口。
谈襄从没感到这么痛过,他惊惶解释:“我不会的,玉娘,我不会伤你。”
谢元姣却径直绕过他,进了谢家府门。
谢父来回看看两人,知晓两人是起了矛盾,无奈叹气。
对着谈襄道:“陛下放心,贵妃能回来,府内上下自然是万般恭敬的,您刚回京都,还是先回宫吧。”
他又压低声音道:“贵妃那边,臣也会想办法帮您劝说的。”
谈襄深深看着谢元姣背影,僵硬地转过了头,哑然道:“好,朕回宫。”
他缓慢地转头,身体紧绷僵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神采,缓慢地上了马。
从谢家到皇城,骑马不过半刻钟的功夫。
谈襄骑得极快,衣裳在空中飘扬着。
后面的来福看着心惊胆战,慌乱拉紧缰绳,一边赶着一边喊道:
“陛下!陛下!”
可下一刻,眼前那道玄色身影像是彻底支撑不住了,身体一翻,从马上跌了下去。
来福的心仿佛被马踩着,慌得手都在发抖,直到马匹略过陛下而去,并未踩到彻底晕死过去的陛下,才堪堪放下些心。
他跑着下马,喊道:“快来人!陛下晕过去了!快来人!”
瞬间,整条宫道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