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听了你转述伍明的话,只凭一面被火熏黑的铜镜,根本无法断定确实有人故意引火行凶。邓知县不说,只是不想在事情未明之前,传开不必要的风声。不仅给药圃提供摆脱责任的借口,还会对已伤重的伍大娘子有影响,这些都是受害的伍家人不愿看到的,也难以承受的。”姜落落道。
邓知县小心翼翼地照顾伍家人,伍家的人却要了他的命。
“你说,到底为什么!”
姚冬冲上前,一把攥住武辰的衣衫,将他从地上揪起来,“说啊!”
“即便杀了我,我也多说不出什么。”武辰闭上眼,“这就是杨二公子的规矩,他让人做什么,只有服从,不可多问。”
“报官吧。”
杜言秋不想再多言。
“报官?”姚冬的手松下来,“现在县衙是张州珉做主,他与杨家来往密切,为了杨雄一个私事还能跑到他伯父那里去确认。将此事报到他那里,你们以为他能去审问杨雄?武辰为什么敢随你们去见张州珉,还不是知道张州珉见他是杨雄的人,就会帮着他说话?”
“你还挺识时务。”武辰睁开眼,得意地笑道,“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做吧!”
“是啊,姚冬,你好好想想吧。”杜言秋走到屋门处,将手中的刀伸出屋檐,看着刀尖处接到的噼里啪啦的雨水,“你已经被杀一次,若还想挨第二刀,就当今日的事什么都没发生。”
“这位公子啊!”
姚父追到杜言秋身后,“我儿差点就没命了,我们怎么可能当成什么都没发生?可是,我儿说的也是实话,此事闹到官府,我们家怕是……怕是也要遭殃啊!”
“那杨雄平日为人如何?我是说表面上让人看来怎样?”杜言秋收起刀,转过身。
姚父道,“此人仗着杨员外,在汀州也是有头脸的人。杨家祖籍上杭,虽说杨员外搬去长汀多年,可杨雄时常回上杭家中走动,我们上杭百姓都觉得这杨二公子不似有些纨绔子弟那般横行霸道,仗势欺人,只要不惹到他的头上,他也不会随便对谁出手。”
“倒是一个爱面子的。若惹到他呢?”
“惹到杨二公子,肯定没好果子吃!”武辰代姚父回答。
“那我家冬儿说他借了杨二公子的名字,是不是就惹到了那杨二公子?”姚母恍然而害怕起来,“他做这些事,就是为了给我家冬儿吃教训?”
“只因为一个名字,他就要连杀三人?”姚冬也骇然变色。
“这……这……”姚父哆嗦道,“我记得多年前,杨雄不过十几岁,他骑马太快,撞到一家人的骡子摔下马,当时挺客气,并未发生什么争执,可没多久,那人家的骡子就莫名其妙的死了,骡子的主人说是自己不小心从屋顶摔下,断了腿。”
“这事儿我也听说过,就是个巧合吧。”姚母不愿相信真是那杨家人下了黑手。
“唉!谁说得清!”姚父叹口气,看看自己怀中的茶壶,“那杨雄也肯定不会承认是他交代人来毒杀我儿的!”
“他不承认,可武辰下毒一事证据确凿,此事一定要有人承担。”杜言秋回到武辰面前,“你可愿承担伍明、阿福以及姚冬这两条半人命?”
武辰微震,“我与伍明阿福无关,我都不认得那二人!”
“可姚冬就是因他们的事惹祸。你来偷偷给姚冬下毒,那二人的死又怎说与你无关?”
“是李子义!”
“你觉得李子义会承认?”
武辰缓了下神,“你休吓唬我,我不怕!”
有张主簿与杨家人的关系,他还怕丢了性命?
他是替杨雄卖命,杨雄岂能置他于不顾?
反倒是他多嘴多舌,才会死得更快!
见武辰不打算再开口,姚家的人也胆怯没了主意,杜言秋并不急,走到椅子前再次坐下,“我有办法让张州珉不得不接下此案,不论此案办到哪一步,也能让那个杨雄不再对姚家出手。”
“什么办法?”姚冬问。
姜落落想到杜言秋对盛咏的安排,如法炮制,“将此事闹大,令伍明与阿福的死人尽皆知,这二人不是于贵,看在阿福孤老祖母与伍明年幼遗女的份上,一定会有人帮他们说话。那二人的死也不再是秘密,杀了你也于事无补。反倒是你家若安然无事,爱面子的杨雄则更好表明自己与你无关,与此事无关。这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只不过如此一来,你们也就别再指望沾杨家的好处。”
姚家三人瞧瞧杜言秋,又瞧瞧姜落落,又相互瞧瞧。
“这般……岂止是不沾杨家的好处?即便没人再要我的命,也会让我活得艰难。”姚冬犹豫,“要不,我还是亲自去向杨雄赔罪,当面恳求他放过自己。李子义不愿亲自对我下手,他还是讲情义的,我再求他在杨雄面前为我说说好话——”
“说得好,说得对!”武辰哈哈大笑。
见姚冬之前的一腔愤怒恼恨全部被胆怯畏惧而取代,杜言秋眉目沉冷,“我并非与你们商议,只是告诉你们,我会如何做。即便你不在乎自己险遭毒杀,也不愿当众作证供出实情,还是要有人将阿福与伍明的死说出,去追个真相。”
“我还不曾听闻伍明与阿福的死讯,想来此事还未传开。今日之事也只有我们几人知晓……”姚冬缓缓挪步,“如果……如果……你二人不存在,杨雄一定能够相信我的诚心,不再难为我,还会将我收为心腹!”
“你想用我二人的命给杨雄做投名状?”姜落落立马警觉,“姚冬,你是疯了,杀人会让你再无回头之路!”
不及音落,姚冬手中的断筷折端已冲她的喉咙刺来。
“住手!”
这声大喊不是来自别人,而是出自武辰之口。
与此同时,姜落落敏捷地弯身,从姚冬手下绕开。
而姚冬则几乎同一刻朝侧边摔去……是杜言秋勾倒了他的腿,同时反手一带,将弯下身的姜落落扯到自己的身后。
姚冬手中的断筷扎在了自己的肩头。
“冬儿!”
姚母赶忙上前去搀扶儿子。
坐起身的姚冬顾不得肩上的疼痛,诧异地看向武辰,“你也不让我出手?”
其实,他并未打算直接刺杀姜落落,只是想先把人扼制,要挟与姜落落同行的男子给武辰松绑,再与武辰合力计较。
可没想到,武辰也是那么心急地阻止他。
武辰看眼姜落落,“你若这么把人杀了,杨二公子也不会容你。”
“为什么?我会处理干净。”
武辰冷笑,“此事即便做成,也并非你知我知。”
姚冬心上一抖,看向自己的爹娘,“他们……他们不会说……”
“让你住手就住手,都是为你好!”武辰不想多解释。
他总不能当着姜落落二人的面与姚冬说,虽不知为何,但有人嘱咐他们暂时不要动这两个人。
否则,他见这二人来到姚家,又有何可避?若话说不到一起,一刀过去便是!岂能让这个小子先下了脚?
“为我好?”姚冬一愣,又哈哈大笑起来,“你说为我好?为我好,就是要将我的命送掉?!”
“你若不听我的话,死的就不是你一个!”武辰警告。
他又何尝不想让这二人死?
可是,若这二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死掉,坏了上面人的事,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