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卷好书简,放回暗格。
再恭恭敬敬上香、跪拜、行礼,等香火燃尽,合上暗格,就此封存,静静等待下一个有缘人。
师兄弟二人,一老一少,立于半山腰,看云卷云舒。
“师兄,那个道人,你认识,对吗?”
童渊看着远方山谷,叹了口气:“姓张,名角。”
李悠一点也不意外,张角想干什么,便宜师兄肯定也知道。
童渊为什么隐瞒自己,理由一点也不重要。
李悠看着远方,气氛有些凝重。
“师兄,我饿了。”
“啪!”后脑勺挨了一下子。
“师兄,不能打后脑勺,长不高!”
“你饿了,我也没有奶给你吃,去弄些好吃的,多放些红色药粉!”
李悠撇撇嘴。
吃食樊秀早就准备妥当,美美狂旋一顿后,直接回了房间休息。
最近武艺大涨,又得了兵法传承,是该平心静气,好好消化消化。
天下大事,劫气已成,滚滚光阴十余载,这应该是最后的安宁时光了。
双手枕头,没一会儿睡了过去。
马蹄声,梨花雪,秋尘满路带乡惬。
告别了便宜师兄,无极距此不远,正好回家看看。临走时,樊秀几次欲言又止,哎!
天下将乱,还不如留她在龙凤坡,跟便宜师兄一起,虽然枯燥,至少安全。
一路疾驰,以追风的速度,早上出发,中午就到。
一路流民明显比以前多了不少。
问过以后才知道,这些流民的目的地都是无极,听说有甄氏善人施粥,到那里就能活下来。
这世道,一个例行善举,居然成了这许多人最后的救命稻草。
天气转凉,这些流民一身破破烂烂,脚穿草鞋,看着就冷,不知入冬以后会死多少人。
一路也有不少剪径匪寇,但没人敢打劫李悠。
就他这一身行头,脸带恶鬼铁面,手提长枪,腰配宝剑,一袭青衣,胯下宝马,一看就不好惹。
比如现在两方对峙,熙熙攘攘几十人,看到李悠瞬间安静,人群自动分开,不敢挡路。
穿行而过,人群中两男一女被十几个丑汉围在中央,气氛剑拔弩张。
两男子虽然身形高大,但瘦骨嶙峋,脸色发白,好像还有伤在身,但也左右死死护住中间女子。
好奇看了一眼,女子脸上脏兮兮,同样瘦得吓人,双手紧握护怀。
李悠一挑眉,怎么是她?这女子李悠认识,有过一面之缘,印象还比较深。
女子见马上恶面男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内心很慌,对视一眼,立马害怕地缩了回去,小模样儿可怜又无助。
四周安静无声,好像都在等李悠跨马离开。
男子见状,拉着妹妹,拨开人群,扑通一声,直接跪到李悠面前。
额头点地:“还请公子发发善心,家妹年方二八,收做个粗使奴仆,家妹很勤快,什么都会干,什么都能干。”
女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一直摇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悠点点头,看得出来兄妹情深,这年景,这样的人不多了。
既有一面之缘,救一救也无妨,一句话的事儿。
“起来吧,你三人跟我走。”
也不关心他们为什么对峙,拔马就走。
男子一听大喜,连磕好几个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慌忙起身,几步就跟了上去。人群中一领头男子脸色变幻不停,也不敢阻拦,看了看李悠背影,一咬牙,直接追了上去。
同样扑通跪了下去,咚咚咚,一个劲儿磕头:
“还请公子,救救我等,不要带走那女子!”
李悠带着面具,看不出喜怒,淡淡出声:“为何?”
领头男子一听大喜:“前方三里处有一大片青草,但被十几强人霸占。我等想去摘草充饥,需用年轻女子做交换,还请公子可怜可怜我等几十人的性命。”
李悠看了看眼前猛磕头的男人,也不理会话中藏的小心思。
一个女子只值一口青草,意外,也不意外,什么是命如草芥,这就是。
“尔等几十人,害怕十数强人?”
这人饿急眼了,人都给你吃了,什么都不管,还怕十几个人?
刚有这想法,就暗骂自己蠢。
“回公子的话,强人有铁器。”
李悠点点头,这也难怪,流民一般不会真的动手,耗费体力不说,受伤就意味着等死。
想了想,随手扔出十几个饼子,就算给他们的补偿吧。
刚一落地,刚才还眼神木讷的流民跟疯了一样,饿虎扑食,疯狂抢夺,抓起就往嘴里塞,混着沙土直接咽了下去。
片刻不到,分食殆尽,还有不少人在抓沙土往嘴里塞。
李悠看了有些触动,算了。
“头前带路!”
众人一听,立马跪地磕头,哗啦啦跪了一片。
现在膝盖就是他们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感谢了。
张角登高一呼能聚百万众,如今看来,明显是说少了。
人群中就剩一护卫模样的男子,还站着,表情有些尴尬,一拱手,扭头就跑,李悠也不在意。
乌泱泱到了小山头,四周光秃秃的,就剩一小片还是绿色。
果然有十几个强人,穿得同样破破烂烂,不过多穿了几层,手拿绑了铁片的木棍,确实也算是铁器。
不远处还有两个头戴黄巾的男子,一身同样破破烂烂。
身边各有三个骨瘦嶙峋的女子侍候,捏腿揉肩,一脸惬意,手还不停在三个女子身上游走,干巴巴的身体,不知道在摸什么。
一副地主老财做派,样子嚣张,人性之恶,此刻是如此讽刺,可怜又可恨。
一见李悠,十几个强人,狠话都没敢放,扭头退到两个头戴黄巾男子身后。
黄巾男子见李悠,脸遮恶面,一身行头,相视一眼,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不停往后挪退,又换上可怜巴巴的表情。
见李悠不说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胸脯一挺又一缩,结结巴巴:
“我,我劝你速速离开,我是太平道的人,莫要多管闲事。”
边说边往后退,样子又怂又可笑。
哎,黄巾起义军为何被称为黄巾贼,抛弃政治不谈,如此可见一斑。
李悠提枪一震:“管了你,待如何?”
黄巾男子一听,扭头就跑,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等跑远了,停下来放狠话:
“有种你别跑,你等着!”
李悠嗤笑一声,懒得去搭理,只是这说话的一会儿,那一小片绿色消失不见,人影窜动,脑子里出现四个字:
赤地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