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奥丝被挟持着带向另一座山丘,暗棕色的山麓下驻扎着数方营寨,来往的狼人微微颔首向蒙托敬礼,不乏有狼人用充满警惕的余光打量艾莉奥丝,在更远一点的高地色彩不是只有单调的灰与黑,那里有石头堆砌出明亮到刺眼的篝火和各种木材搭建而成的祭祀台,黛西和盖伦被五花大绑地捆在柱子上,昏昏沉沉地闭着眼睛。
“爸爸!妈妈!”艾莉奥丝对着高台的方向竭力嘶喊,他们却连头也没抬,她激动地挣扎,“他们怎么样了?你们对他们做了什么?”
“给我安静点,臭丫头。”押解着她胳膊的狼人狠狠挤压她的伤口,衣袖下渗出的鲜红血液一滴一滴浇灌沿路的青草,她忍住没有因疼痛叫出声。
“是你所期盼的团聚啊,孩子。”蒙托抬起手臂侧指高台,笑着说,“把他们叫过来。”
“是。”沃夫岗嘴角扬着与蒙托如出一辙的笑容,他走向祭祀台,用盛满沁凉溪水的木桶迎面朝黛西和盖伦泼去。
他们醒了过来,嘴巴因为塞满粗布而无法言语,黛西只能咿咿呀呀地发声,可惜艾莉奥丝听不清,盖伦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的眼皮半耷拉着,目光涣散,也许是被绑架的这段日子太煎熬了,尽管如此,艾莉奥丝的心还是松快了许多,他们就要回家了。
沃夫岗徒手撕扯开结实的麻绳将他们推下高台,黛西似乎摔断了腿,盖伦只能用左手扶起她,他们蹒跚着走来,艾莉奥丝这才注意到他右侧空荡荡的衣袖。
“我爸爸怎么了?你们把他怎么了?”她着急地问。
“你也知道我们有多恨巫师。”狼人隐晦地说,面目狰狞。
艾莉奥丝挥开他的手以从未有过的快速奔跑向黛西和盖伦,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告诉他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马上就可以和普洛弗团聚了,她掏出存放在口袋里的门钥匙,再次念起那句口令时,没有得到任何的响应,狼人群在此刻将他们三人围了起来步步逼近缩成了一个越来越小的圆圈,几乎每只狼人都做出厌恶又垂涎至极的表情。
艾莉奥丝展开双臂挡在黛西和盖伦的身前,残存了一点希冀的心情使她的语气还不算太刚硬:“不是说好会放我们走吗?”
“我们可从来没有做出承诺。”沃夫岗居高临下地说,“知道我们秘密的人,还妄想活着离开,真是可笑。”
黛西将艾莉奥丝一把拉了回来,将她搂在怀里,对着她的耳朵似乎想说些什么,又顿住了,就只是紧紧搂着,浑身战栗地护住艾莉奥丝,她很清楚地感受到她母亲消瘦得骨头硌人,怀抱也没有昔日那么的温暖。
应该怎么办,还能做些什么?她的脑袋一片空白,眨眼的瞬间,一只狼人扑了过来,艾莉奥丝闭上了眼睛,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但没有想象中应有的痛感,耳边是黛西的尖叫,滚烫的不明液体飞溅到脸上。
她睁开眼睛,才明白是盖伦冲到她们身前,用仅剩的左臂擦过艾莉奥丝的肩膀环住黛西的后背,也可以说,她们是他的支点,狼人的爪子穿透他的心脏,他无力地垂下了手。
她还能感受到他肌肤的余温,可是他却再也不会说话。
“爸爸,爸爸——”她失声尖叫,试图去抓住那副被残忍拖走的躯体。
黛西泣不成声,她被折磨得没有精力再哭嚎,余下的力气都用来抱住她的女儿。
“多么情深义重的家人。”沃夫岗冷笑着拍打双手,随即露出一种虚伪的怜悯神情,“我都有些想放你们走了,不过可惜啊,我父亲已经派手下告诉部落里的所有狼人,你们就是当初参与纽芬兰岛大屠杀的英国巫师的后代。”
漆黑的洼地传来穷凶极恶的狼嚎,更多狼人往这个方向赶来,庞大的影子比云翳更厚重地压迫于她,她亲眼见证着父亲的鲜血浸染绿地,被绝望地啃噬,她的声音因为吼叫与恸哭变得喑哑,整张脸因为仇恨与悲愤变得扭曲,体内的血液似乎在燃烧,在沸腾,甚至被某种莫名诞生的古怪力量所牵引妄图剔去骨肉冲破无能为力的身躯。
又是一声悲怆的嘶鸣,截然不同的是她从喉管里撕扯出的声音是穿透夜空的狼嚎,山峦中祭祀台前悬荡的长啸如同一面哀悼的旗帜,寒风猎猎,破云而出的月光苍凉洒落,倾泻下的银亮色光辉将她陡然生变的雪白毛发映照如凌厉的锋芒,她的手指弯曲成锐利的尖爪,纤细的小腿不断拉长,长成狼人强而有力的后腿,她挺拔地站立,对着惊讶的狼人群一阵咆哮。
“你果然是!”沃夫岗鼓着眼睛啮齿说,“那就别让这个臭丫头死得这么容易,要像塞拉和那群忠心耿耿不知死活的老东西一样,慢慢地,慢慢地,折磨。”
又是一只狼人朝她们扑去,艾莉奥丝推开黛西灵敏地躲了开,但没有喘息的机会,紧接着更多的狼人向她们,艾莉奥丝和他们撕咬了起来,被生生扯离皮肤的狼毛像一场漫天纷飞的大雪,血色泛滥的光点在稀薄的空气里碎散开。
被逼入绝境的黛西在被啃咬到失去意识的混乱里对围攻的狼人们施出了咒语,但没有魔杖,魔法的威力远远不够,只是弹开了他们,狼人围聚的阵型被炸出一个狭窄的缺口,天性中的警惕使他们不再敢贸然上前,甚至开始互相责怪起来:“我早就说过让你也废掉她的手!”
趁这个机会,艾莉奥丝俯下身示意黛西骑上后背,伤痕累累的黛西快速搂住她的脖子坐了上去,基于莱西亚曾经的教导,她和这具狼的躯体融合得很快,突破狼群向荒野奔跑也只是瞬间,身后的狼人穷追不舍,她拼了命的逃,没有目的地,越远越好。
黛西靠在她颈侧的呼吸却逐渐减轻,她虚弱地说:“回家,家里的画框,空白的画框……”
艾莉奥丝几乎匀不出精力去关心她说了些什么,她只知道回家,她要带妈妈回家。
可是黛西抓住她脖子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耗尽从她后背直直摔下了地,因为惯性跑远的艾莉奥丝转过身又飞速回到她的身边,她艰难地张嘴,声音微小:“快跑,艾莉,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和普洛弗好好活下去……”黛西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艾莉奥丝沉痛到忘记流泪。
黎明到来前,照引她的灯塔一一熄灭,她跑啊跑,跑向深邃的长渊,跑向孤苦的流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