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是艾莉奥丝留在家的最后一天,她为了研究级长手册熬夜到凌晨四点,第二天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她有点饿,下楼随便吃了点谷物燕麦糊弄了过去,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艾莉奥丝本来是打算和普洛弗一起整理的,这样可以核对带去学校的物品有没有差漏,但他不在,恐怕又得傍晚才归家,她也就不准备等他了。
在艾莉奥丝的认知中,最重要的物品不是书本,不是级长徽章,而是装有零花钱的钱袋。
鉴于她在学校的优良表现,盖伦做主奖励了百来个金加隆给她,她一直没舍得用,想着积攒下来给班奈特医生做诊费钱,可是细数几遍,她发现少了十来个加隆,不在书包隔层里也不在衣服口袋里,这让她慌了神。
艾莉奥丝楼上楼下两边跑,连马桶都里里外外翻看了个遍也没有加隆的金光闪过。
再就是普洛弗的房间了。她推开房门,里面陈设照旧,一如既往地纤尘不染。
年纪尚小的她没有哪天不会跑进来捣乱,但那时候她不明白这间屋子所散发的魅力对自己来说其实是主人本身。于是长大后普洛弗不在家的暑假,她没有踏入过一步。
普洛弗要是知道被她怀疑一定会很伤心,但她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所以翻找的时候格外小心谨慎不留下痕迹。
书架找了,床底找了,她打开衣柜里熨烫得平整的套装按颜色深浅依次排列,口袋里没有。她拉开没有上锁的抽屉,映入眼帘的物品意外地杂乱,放着各种她儿时送他的小玩意儿,有干裂到形状模糊难辨的橡皮泥,面目全非惨绝人寰的普洛弗画像,硬要塞给他的脱落的第一颗乳牙……以及陌生的员工铭牌,普洛弗名字下方的字母是破釜酒吧的缩写;一只与她床头形状相似的玻璃瓶,只不过里面没有星星,淡黄的星光却闪烁着她的愿望——我想要一台最新款的魔法相机。
“艾莉?”普洛弗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
“啪嗒。”她被吓了一跳,瓶子从手中滑落,光芒尽散。
她明白这不是普通的玻璃瓶,所以没办法用普通的魔法复原。
艾莉奥丝深吸了一口气,急忙蹲下,下意识地去捡起那些碎片。
“对不起……”她说,然后比她触及破裂的玻璃渣更快的一只手慌张地握住了她。
“碎了就碎了,以后再有什么愿望,不妨直接告诉我。”普洛弗皱着眉头说,声音却比吟唱晚安曲更温柔,“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心事和要紧事,我都会倾听。”
“谢谢你,普洛弗。”她很想抱他一次,拥抱可以代替所有言语、宣泄所有情感。
可是如此自然的动作到这个时刻怎么比在沼泽地里挣扎更难抬起双手。
最后她放弃了所有动作,只是定定地望着他诚挚又真切的眼。
她问:“所以,你是为了完成我的心愿才去破釜酒吧打工的,对吗?”
“是。”他坦然地说,失去了隐瞒许久的他的秘密。
“爸爸说的不三不四的人……”
“有天被他撞见我从酒吧出来。”
“所以爸爸也知道?”
“我让爸爸不要告诉你。”
“那你今天又去哪里了?”
“给爸爸买了根领带。”
“你还有多余的加隆?”
“算,也不算。”他打了个马虎眼,慢条斯理地说,“这次确实是在沙发下捡到的。”
“什么?该不会是我丢的钱吧?”艾莉奥丝一惊,指着他问。
“哦,你丢的?”普洛弗挑了挑眉,带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你怎么能擅自把我的钱捡去用了!”艾莉奥丝激动地喊。
“别激动,这不是挺好的吗?现在这份礼物也有你的参与了。”
普洛弗揉乱艾莉奥丝的头发,抖动的肩膀再也克制不住,咧嘴爽朗地笑了起来。
她确实情绪缓和了下来,但不是因为被赋予礼物赞助者的身份,而是她完全无法对他生气。那么讨厌烟味的、那么爱干净的普洛弗花了一整个暑假在环境脏乱差的酒吧里应付形形色色的客人,只为了实现她投放在玻璃瓶里的一颗星星的愿望。
事实上她得到的不仅仅是一台魔法相机,更是一整片绚烂璀璨的星空。
当天晚上,普洛弗很郑重地将领带当做礼物交给了盖伦,艾莉奥丝则负责为盖伦试戴。他很开心,看起来是整个暑假里除了得知女儿当上级长以外笑容最灿烂的时刻,面向普洛弗的神情满是赞许与欣慰,嘴唇颤动许久只憋出一个“好”字。
对沉默寡言的男人们来说,分外明晰的眼神交流已是极致。
晚饭后,艾莉奥丝用相机给全家人一起拍了一张彩色相片,这是第一张全家福。
照片里,艾莉奥丝挽着妈妈的胳膊歪着脑袋紧靠在妈妈的肩膀上,普洛弗轻微佝偻着背将手臂耷拉在爸爸的右肩,两根指头不安分地翘起在爸爸脸旁比划出剪刀手,爸爸的严肃容颜顿时显有几分俏皮,而正中间是妈妈与爸爸相牵的密不可分的手。
她彻底释怀莱西亚对她身份的猜疑,不论如何,他们就是家人,是幸福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