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绘玻璃窗投下斑驳的花形光影平铺到镶嵌着书架的古老石膏墙上为凹凸不平的精致浮雕渲染出彩虹般的梦幻柔光。艾莉奥丝绕过一群奋笔疾书的拉文克劳,在木质长桌的犄角随便找了个没人的座位坐了下来。
说实在的,她根本没有一个人来过图书馆。
要不是为了陪西奥多,她可能连具体的位置都不知道在哪。
许久不见晴的天空终于舍得放出太阳,可就这么微弱的光线却也照得艾莉奥丝昏昏欲睡。
早知道就回寝室睡午觉了。
她这样想着,又逼着自己用墨水在羊皮纸上挤了几个英文字母。
“艾莉,你一个人吗?”布雷斯捧着一本《绘者之眼》从艾莉奥丝身边路过,袍角卷带起一阵带有草药味的凉风,刹那间便令艾莉奥丝清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点头说:“是的。”
布雷斯微笑着问:“我可以坐在这吗?”
“当然。”
艾莉奥丝爽快地把自己的墨盒挪了个位,为他留足了空间。
布雷斯拉开椅子,看见了书桌上摊开的魔药课书本——排列宽疏的印刷体间隙穿插着她歪歪扭扭的墨蓝色笔记,例图上半死不活的蝙蝠脑袋被画上了两只小狗耳朵,剜得鲜血淋漓的河豚眼睛竟也能被她画成一朵鲜红的小花。
他问:“在写斯内普教授布置的作业吗?”
“是啊,真是伤脑筋。”艾莉奥丝松懈地叹了口气,“明明每一步都是按照书上那样做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肿胀药水会熬得这么稀。尽管我看了西奥多的论文,我还是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
“你问过他吗?”
“还没有来得及……”
艾莉奥丝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普洛弗不分青红皂白的问责,现在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你的肿胀药水是什么颜色?”布雷斯问。
“深紫色吧……偶尔会冒出几颗紫红色的气泡,我看他们都没有,我猜应该是太稀了。”
“你解剖蝙蝠之后有没有清理它们的脾脏?”
“清理?你是说用水冲洗吗?”
“嗯,洗干净是有必要的,但更重要的是清理它们脾脏表层黏稠的毛细血管。”
“啊!我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个。”艾莉奥丝瞪大眼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地说,“难怪西奥多没有写进论文。这么简单的步骤,全年级应该也就只有我绞尽脑汁还没有意识到吧。”
布雷斯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是只有你,我也是琢磨了很久才得出的答案。”
艾莉奥丝当然明白这是布雷斯的安慰。
她笑着说:“没想到我们在某些方面能够很巧妙地不谋而合。”
“的确,所以这也是我们相聚的意义。”
他的回应没有犹疑,一切自然得就好像这是他条件反射默背的话术。
然后他慢慢收起了嘴角的微笑,回过头用指端掀开书的扉页。
艾莉奥丝瞥了一眼,问道:“是佐伦·坎贝尔的书吗?”
布雷斯颇有兴致地看向她,显露出意外的模样:“是啊,你也知道他?”
“嗯,我看过这本书。他在书中的言论颠覆了麻瓜艺术家们用眼与心探究美的执着追求,更多的是讲究用画者的笔触连通看客的感官,而只有魔法才能达成这样的完美的画作。具体表现为,当你在画布上触碰到一株山楂花的时候能感受果实积压的重量,凑近一捆雪松木的时候能感受炉火炽烧温度……”
看见艾莉奥丝侃侃而谈,布雷斯不由得把合拢的双手放在颔下一脸认真地聆听了起来,可正当他听得入迷的时候,她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为什么不再继续了?”布雷斯意犹未尽地问。
艾莉奥丝摸了摸自己的鼻尖,难为情地说:“事实上,我的画根本不能入眼,跟你讲这些,我大概有些班门弄斧了。”
“但你能讲出这些,就证明你有非凡的悟性。”
“我想,大概是受到一些母亲的影响吧。”艾莉奥丝接纳了他欣赏的、赞扬的目光,自信地对他说,“维斯塔家的女儿总是具有绘画天赋的。”
“维斯塔?你母亲是维斯塔?”布雷斯惊讶地问。
“是呀,大概学过画画的都对这个姓氏很熟悉吧?”
“没错,维斯塔的写实风自成一派,引领了上个世纪巫师界的艺术风潮。”布雷斯面带惋惜地问,“恕我冒昧,我实在很好奇为什么温德尔夫人没有在这条道路上深造下去呢?我想维斯塔家的艺术氛围一定很浓厚吧。”
“我妈妈只是把画画当做消遣的爱好啦。其实我妈妈并不是家族里最会画画的小孩,听说我还有一位姨妈,我祖父母大概是把她当成继承人培养的。我妈妈说,姨妈所见的景物过目不忘,创作的画品灵气斐然,只是她从来没有展示过自己的画作,比起那些浮华的虚名,她更在乎自己创作时记录下的每一分感受。”
布雷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怪这许多年里都没有任何关于维斯塔的消息了。”
“但也并不可惜,属于维斯塔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创新的画派也很多呀。”
“维斯塔在写实派奠定的基石自然是无可取代的。”他诚恳又真切地说,“如果有机会,我真希望能向你的母亲讨教一番。”
“没问题,我会帮你带话的。”艾莉奥丝眨了眨眼睛,对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布雷斯爽朗地笑了起来,黑亮的眸子熠熠生辉,他谦和地问:“在这之前,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用维斯塔家族聪慧的眼睛替我挑选几幅参展的作品?”
“参展?”
“嗯,今年的巫师国际画展没有设定年龄限制,入选的画作会在《预言家日报》和《魔画周刊》进行宣发,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我也想去试试。”
“哇!那真是太棒了,我当然很乐意,我将会是第一个见到你成名之作的人,对吗?”
“是的,艾莉。我尽量在这个月对画作进行最后的完善,大概在下个月第二个星期三的时候……”他停顿思索了一下,然后自我肯定地说,“嗯,没错,差不多那时候就能结束了……等星期三下午的草药课结束后我们在七楼左侧的画室见,你觉得可以吗?”
“好啊。”艾莉奥丝毫不犹豫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