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吁带喘地关上了通往船屋的暗门,抚了抚胸口,若无其事地从帷幔后走了出来。
现在还留在休息室的都是专心致志复习学年考试的同学,他们顶多无意识地瞥一眼艾莉奥丝,眼光不到一秒的停留就又开始埋头苦读了。
感谢梅林让斯莱特林的学生们都有如拉文克劳般勤奋的精神。
她定了定神,思索接下来的计划——要想拿食材,只能去厨房,而厨房恰好也在地底。
再一次感谢梅林让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距离魔法厨房这么近!
艾莉奥丝沿着过道边缘默默无声地走出了石门,穿过长长的地下迷宫,她通过楼梯爬上了地下一层。虽然都在地底,但这里却要比斯莱特林的地窖暖和不少。
她走到厨房门口挠了挠果盘画像上的雪梨,然后它笑了起来,变成了一个绿色的门把手。艾莉奥丝如履如临地迈入了门槛。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家养小精灵都离开了,四周漆黑又寂静,还好她不需要灯。
土砖砌的炉灶存留着木头燃烧后的灰屑,木质橱柜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的调味料,红色砖石地板铺设的尽头堆砌着生锈的铁盆铜锅,艾莉奥丝在琳琅满目的厨具中看花了眼,最终将视线落到了悬吊于铁架上的鲜肉——就是它们了。
艾莉奥丝踮脚取走了一大块鲜嫩的牛肉包裹进了校袍,悄悄地溜出了厨房。
当她在黑夜中步伐矫健地回到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时候,待在摇曳烛火中学习的同学已经少了一大半,围坐在圆桌边的要么精神抖擞,全神贯注地探讨着课业,要么已经昏昏欲睡,摇头晃脑地强迫自己背诵复习的内容。
趁着没人注意,艾莉奥丝又钻进了帷幔的暗道里。
常青藤帐蔓下她的魔杖原封不动地摆在眼前,她原以为想从狼人手中抢夺回自己的魔杖还需要一番伶牙俐齿的劝说,看来这下能早点回去睡个好觉了。
艾莉奥丝捡起魔杖,轻快地对月夜下他颀长的背影说:“我拿到了一大块牛肉,应该足够你吃的吧?”
他双手环着胸淡定地转过身,面对这块唾手可得的牛肉时他并没有展现野生动物原始的本能——她想象中的画面是狼人会张开血盆大口急不可耐地扑上来。
难道是这块肉不足以吸引他?
艾莉奥丝毕恭毕敬地将牛肉放到他手上,等待他的反馈。
他没有挑剔,连筋带肉地就往嘴里喂,却是细嚼慢咽的。
细想一下,他当初吸血的时候并不粗暴,当然也可能是她记不太清了,五感只剩下疼痛。
“我……我还有一个请求。”艾莉奥丝特意说得谦卑些,希望能让他手下留情,“请不要伤害其他无辜的人,可以吗?”
他撕咬了一口手中的牛肉,血水顺着利齿流下,面无表情地批判道:“伪善。”
“好吧,那就权当我伪善好了。”艾莉奥丝无奈地说,“只要你能得到满足,我不在乎这些形容词,唯一的条件就是停止继续迫害无辜的人类。我不知道在我之后你又咬伤了多少人,留下了多少狼人的血脉,但……我希望就此终止,毕竟你可以食用的肉类有很多种。”
“英国人,不无辜。”他冷冷地说,恨意染上了他淡紫色的眸光,“或者说,人类又比谁高贵呢?你让我去猎杀其他的动物,难道它们不无辜吗?”
狼人和巫师的关系一向水火不容,客观来讲,是巫师们眼里容不得狼人。
数百年前的巫师曾对狼人发起过几次大规模的屠杀,魔法部对狼人的政策一直混乱低效,直到1637年才成立了一套专门针对狼人的管理法规,但他们仍然活在黑暗里,不见天日。
所以狼人对巫师的厌恶、憎恨是理所应当的,有迹可循的。
艾莉奥丝无言地望着他,那块牛肉明明在他手里,却不声不响地噎住了她的喉咙。
“作为狼,我比谁都更明白自然界中弱肉强食的道理。”他将最后一小块肉咽下了肚,舌尖滑过细长的指甲,慢吞吞地说,“但当它迫害到我们自身的时候,又无人再甘愿将它奉作真理。狼与人本质上没什么不同,我们都贪生怕死,恃强凌弱……”
艾莉奥丝严肃地否认了他的话:“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所说的那样不堪,就比如我,我不认为自己会恃强凌弱。”
“呵,你看,你仍然在意这些形容词不是吗?”他半弯唇角,讥讽地笑道,“那么我问你,你敢确保你终其一生都不会吗?当野心凌驾于能力之上,当欲望冲破于道德底线,你认为你的力量仍然能与天性中的善意相连?”
“是的。”她随即又补充道,“至少现在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倒也是个明智的回答。”
他又转过了身,面向云雾后半弯的银月,逆光的剪影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单薄的罩衫下是若隐若现的细窄腰线,他的后背宽大,仿佛承载了十万吨无形的神伤,岑寂的夜无法将他寂寥的银发吞噬。
但艾莉奥丝不认为他值得同情,狼人不应该把对巫师的恨意宣泄到无辜之人身上。
沉默片刻,他又开口道:“你走吧,以后把食物放到隐蔽的石台上就行了,不用等我出现。”
艾莉奥丝试探地问:“那……我刚刚说的……”
“除非万不得已,我没有兴致喝你们肮脏的血。”
肮脏就肮脏吧。但愿他能守信做到。
艾莉奥丝转身准备离去,但狼人的声音又从耳后传来:“哦,对了。好心提醒你一句,别再去那片树林了。”
“啊?”她回过头有些纳闷地看着他。
“对你来说。”他刻意顿了顿,斜睨着望向她,笑意有几分阴冷的寒意,“树林里,有比狼人更可怕的生物。”
说完,他纵身落进了银色的波光中,湖面的涟漪越来越远,他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溅起的大片水花把艾莉奥丝的头发淋得湿哒哒的,她扯着自己的校袍筋疲力尽地叹了口气,还好她本就打算好好清洗一下被肉熏得一股血腥味的衣服,现在它湿了根本不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