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风林还穿着官服,足蹬黑皮靴,头戴红缨帽,官威凛凛。
他格外珍惜当下的官位,以至于回到家中都不愿脱下官袍。
刚刚还在开怀大笑的风生一见到父亲,内心顿时变得五味杂陈。
父亲入狱时他还很小,没什么记忆,只恍惚记得一些片段,比如父亲用胡渣子扎他,父亲抱着他哄他不要哭了,父亲带他一起去河边撒尿。
当他发现父亲很久都没有回家时,他问母亲,父亲去哪儿了?
母亲回答说你父亲去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闭关修炼,等他回来的那一天,他一定会名满天下,闯出一番名堂。
待再大一点,母亲才告诉风生真相,原来父亲是被人陷害入狱的。
从那时起,风生就比其他小朋友更加刻苦读书,努力练功,他想要让自己变得更有本事,对得起风家的辉煌传承,若有朝一日父亲出狱,也好助父亲一臂之力,建功立业!
然而事与愿违,那些没他刻苦努力的小朋友们个个都学得比他好,功夫也比他出色,甚至比他年纪还小的孩子都学得比他快、比他好。
在年复一年的嘲笑声中,风生逐渐丢失了自信,所以对父亲的情感也越发复杂,是既想见到又怕见到。
就在这时,卢卢突然对风林叫了一声:“爹爹!”
风林吓一跳,“住、住、住口!别乱叫!”
卢卢在地宫长大,只听说「父亲」是抚养孩童的男性一方,所以见到风林就认爹。
这着实让风林心惊肉跳,眼看卢卢又要管他叫爹,他赶紧直言:
“本官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是北水人,他已经死去多年,你现在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本官奉太后之命对你严加看管,你只要老实呆着别闯祸,今后或许还有机会和你母亲团圆。”
卢卢听完风林的话不禁感到失望和费解,她一直认为把她从苦难里带回家的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不然怎么会让她住在这么舒适的柴房里?
还能自由自在地出入厨房,让她吃刚出笼的新鲜馒头?
这不都是父亲才会做的吗?
风生刚想替卢卢说话,没等开口,就听风林对他讲了一句:“跟我来。”
讲完便转身抖了抖袖子,迈出厨房。
风生跟着父亲来到书屋,风林把一大堆孔儒古籍搁在案头,要风生日夜沾染文气,只见他手捻长须:
“听说你文武都不行,怎么对得起咱家祖宗?为父在天宫任职,不能常回来看你,这间书屋你就拿去用吧。半年之内,这里的书你全部都要背熟了,待为父下次回来考你。”
“是,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记住了,你要成为中兴名臣,南音栋梁;封妻荫子,钟鸣鼎食;立祠配庙,千古流芳。这才是我们风家儿郎该有的人生!”
“孩儿知道了,孩儿一定好好念书,哪怕不吃不喝不睡,都要把这间屋子里的书本全部背下来!请父亲安心,待您下次回来,孩儿一定学得满腹墨水!”
风林感到欣慰:“满腹墨水那是乌贼。”
廊外站着的丫鬟们都忍不住抿嘴儿笑:“少爷明明就是满腹坏水。”
“孩儿有一事不解,不知可否询问父亲?”
“问吧。”
“父亲您刚才为何刻意说些伤害卢卢的话?据孩儿所见,她其实并非像传闻中的那样,她只是个可怜的孩子,大家为何要这么怕她?”
“这和她本人没有关系,为父给她算过命盘了,结果和宫里的仙运师一样。
卢卢这孩子阴煞过重,孤鸾寡宿,命犯天煞孤星,虽为大凶之相,但凶星并不对她本人有影响,而是对其周围的人呈极恶之势。
这也是为什么地宫一直给她喂年草丸的缘故所在——大家都不想被她克死。
所以,全府今后都要尽量远离她,你更是少去招惹她,否则她很快就会给我们家带来血光之灾。”
说罢,风林心想谁要是被她认作父亲,那真是倒了血霉。刚刚出狱、立功、升官的他,可不想这么快就退出历史舞台。
“可是卢卢并……”
风林脸色一变,不怒而威。
“孩儿知道了。”
“去吧,去给你娘请安。”风林轻抚着儿子的后脑勺,觉得这孩子眼里的光芒分明是有灵性的,可为何就是啥都学不出来呢?
“孩儿告退。”风生弯腰作揖,退出书屋,正要合上门,忽见有福匆匆跑来。
一般来说,报信这种事都是小厮和护院做的,管家亲自来肯定是有要紧事。
“老爷,国舅爷登门谢罪来了,目前跪于府门外,见还是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