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娓娓道来,“那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你哥哥大清早出门打雪仗,中午十一点还没回家,我就出去找他。
在路边,看到一个穿着体面的女人匆匆上了一辆出租车离开,等我走过去的时候,只看到路边放着一个纸箱子,严严实实的捂着。
我原本打算,要是空纸箱,我就带回去卖钱的,可我刚打开,就看到了你,你也就五斤多一点的模样,就跟一只小奶猫似的,哭声几乎听不到,嘴唇冻的发青,眼看着就快不行了,我赶紧把你抱回家。”
原本。
即将覆灭在一场大雪中的小姑娘。
在濒临死亡之际。
遇到了心软的神。
南漾满脸是泪,“所以也是因为我,王冬梅才会和爸爸你离婚的?”
南平给南漾擦眼泪。
他嗔怪的说道,“怎么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我们离婚是婚姻不合,跟你有什么关系?”
南漾忍不住抽噎。
她知道。
一定是因为爸爸想要抚养她,王冬梅不愿意,她是他们离婚的导火索。
南平慈祥的笑起来,目光柔软。
他对南漾,是早已经超乎了血缘的父女情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捡回你,我很感谢老天爷赠个我一个这么漂亮乖巧的小闺女,我只是有点愧疚,跟着爸爸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
其实你大一点以后,你奶奶给你找过收养人家,人家是镇上的职工,知识分子,想收养个女儿,我给你穿了新衣服,买了新玩具,等人家过来领你……”
南平陷入回忆。
那年。
南漾四岁。
王冬梅也走了四年,他的老母亲恨不得每天给他磕头,说南漾就在家里也是受苦,求他把南漾送走。
看着家徒四壁,还有个青山要养,老父亲瘫痪在床,老母亲有糖尿病,需要按时到医院做透析,他的确有心无力。
只好默许。
那家人是开车来的。
他提前给南漾买了一身粉色的小裙子,红色蝴蝶结头花,小皮鞋,还给她买了一个会唱歌的洋娃娃。
他把南漾送上了车。
看着南漾懵懵懂懂的勾着小手,让他一起上车的样子,他咬牙关了车门。
车子疾驶而去。
他蹲在家门外,脸埋进膝盖里,想着四年的相处,忍不住泪流满面。
半个小时后。
一道“爸爸”让他呆住。
他抬头。
看到摔成小泥人的南漾,崭新的小皮鞋也跑掉一只,头发乱糟糟的散开。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小手抓着他的衣袖,抽噎着问,“爸爸是不是不要漾漾了?爸爸,我求求你,我以后会乖,我再也不要新衣服,不要玩具,不要新鞋子了,我还可以吃得少一点,我也可以帮奶奶干活,求求你,别不要我……”
一个四岁的小姑娘,哭哭啼啼抽噎着说出这样的话,南平心都被扎碎了。
父女两人抱头痛哭。
南老婆子出来,看到这一幕,无奈的说道,“算了!这丫头片子合该就是你闺女,我不管了!”
……
听南平说完,南漾破涕为笑,“我都不太记得了。”
南平继续说道,“我们漾漾很优秀,是爸爸和这个家拖累了你,漾漾,我知道王冬梅的事情了。”
南漾蓦然抬眸。
她眼眶滚烫。
仿佛起了火。
南平声音依旧稳当,不急不缓的说,“你从来没有对不住她,漾漾,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发到了网上。
王冬梅不是你的生身母亲,她也没有抚养过你一天,所以你和姑爷不能受到她的影响。”
南平歇了一会。
握着南漾的手,“我知道,网络很大,全世界都能看到,所以如果你的爸爸妈妈来找你,如果他们当初真的有苦衷,爸爸希望你认下他们。”
他的身子不中用了。
他得给漾漾找个靠山。
没有靠山的女子,在世上,就是无根浮萍。
南漾不可思议。
她有种爸爸不要她的错觉,虽然她也知道爸爸的心意。
小姑娘还是赌气说道,“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说给人就给人,您可真是好人!以后谁家生了女儿不想养就给你,有出息了就要回去,他们都要跪着感谢你哩。”
南平闷笑。
他的小闺女在闹脾气,他捏捏她的鼻子,“我要感谢他们,给我这么好的闺女。”
南漾撅着嘴,控诉,“你从来不会为自己着想。”
南平缓缓说道,“我是做爸爸的,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得负责你的一辈子。”
南漾又忍不住哭了。
门外。
贺禹州立了很久。
也听了很久。
他倒是,挺欣赏南平的。
这个吃了一辈子苦的男人,是个极其负责任的父亲。
等里面动静小了。
他才敲门。
南漾闷声说,“请进。”
贺禹州推门而入,他第一眼就看着眼睛红肿,可怜巴巴的人。
走过去。
温柔的注视着她,“爸欺负你了?要报仇吗?”
南漾又气又笑,轻轻推了他一把,羞赧的警告他,“别胡说。”
贺禹州搂住她的腰。
轻声耳语,“陆川送了晚餐,你出去接一下。”
南漾哑着嗓子说了好。
等她回来,病房里气氛融洽,贺禹州随口说着十一的糗事,被小区的小母狗打,憋不住尿尿了一地,偷偷用他的领带去擦……
南漾:“……”
她要是十一,她肯定会警告贺禹州,晚上睡觉最好睁着一只眼。
狗狗就不要面子的吗?
吃了饭。
南平催促他们夫妻俩回家。
一出病房门。
贺禹州就拉着南漾去外科楼。
“做什么?”
“你手不疼?”
“……”
南漾这才注意到被小桌板夹的发紫的手指甲,好像痛觉神经在这一刻突然苏醒。
她抬着手,往他眼前凑,眼泪汪汪的撒娇,“疼,疼死了。”
贺禹州没好气的抓过她的手心。
皱眉看着红润的甲床上的红豆大的青紫,低头给她吹了吹,“我以为你金刚变得。不知疼呢。”
南漾:“……”
宫之谦看到那点伤口,都想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大翻白眼,“指甲会长,长出新的指甲,这点儿伤自己就能褪掉,不用吃药,也不用治疗。”
顿了顿。
宫之谦眼神逐渐变的玩味,“周末我家老爷子八十大寿,你带弟妹过来吗?”
贺禹州挑眉,“去啊。”
宫之谦自然也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王冬梅下跪的事情后,自然不少人对贺太太很感兴趣。
与其被一点点扒出来。
还不如在圈子里正大光明的承认。
而最近的机会,就是他们家老爷子的寿宴。
都是兄弟。
提供个机会是顺手的事儿。
顶多老爷子从当天的男一号变成男二号而已。
宫之谦眯了眯眼睛,“最后一个问题,是谁把王冬梅保释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