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楼弃眉毛轻轻一拧,不悦道:“是谁?”
他刚才和小玉差点就……
温楼弃攥着手掌,恨不得出门把这个阿慕一掌拍死。
楼钟玉迅速和温楼弃分开距离,喘了喘气干巴巴道:“新来的下人而已,你别大惊小怪的。”
温楼弃收了不悦的神色:“本官不说便是了。”
被温楼弃这么一弄,楼钟玉果断选择转移话题,“上次摸你的手好冷,你是不是怕冷啊,这来回路上多冷啊。”
楼钟玉曾经是温楼弃的书童,对于温府知道不少,温楼弃的院子和题红院相隔有些远,如果他怕冷的话,让人家这么来回穿梭倒叫他有些不好意思。
温楼弃勾唇玩味,狐狸眼里带着淡淡笑意:“怎么,小玉心疼本官?”
楼钟玉噘嘴,翻个白眼:“谁心疼你,我是怕大人生病,以后这温府没人护着我了。”
温楼弃意料之中的挑眉,想摸摸他的头,目光所及到他的身体便顿住。
温楼弃目光深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语气带着颤抖问道:“小玉你愿意做我的对食么?”
“我是一个不能人道的宦官,终生再无子嗣,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么?”
刚认识小玉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小玉就是曾经那个救他的仙子,他竟然还想羊入虎口将小玉送到宫里去。
后来和小玉相处,他又觉得小玉单纯善良,一向冷酷无情的他竟然动摇了。
后来得知小玉是给了他生的希望的恩人之后,小玉的一颦一笑在他心里都打上了特殊符号,温楼弃久违的感到放松。
现在他却不由得紧张起来,眼神闪烁着不一样的情绪。
有些期待,又带着些祈求。
身下那道疤痕,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伤痛,也是他这辈子最自卑最难堪的记号。
有权时人人尊称他一声温总督,九千岁,可背地里哪一个不是满口谩骂之语。
阉人,阉狗!
无根之人!
思及此处,温楼弃面目表情有些扭曲,楼钟玉被吓到,一时间没有回答。
确实,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像温楼弃这么合适的人选了,只是现在看来,他还是草率了些。
楼钟玉面露为难,娇弱道:“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温楼弃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还未开口,门就被人打开,是木着一张脸的阿慕,端着一盆新的热水来了。
温楼弃神色阴翳,像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一样打量着阿慕,仿佛下一秒就咬上他一口,让他生不如死。
楼钟玉只好出言解释:“我看大人手凉,特地叫下人烧的热水,大人快来暖暖手。”
说完就拉着温楼弃微微发冷的手放进铜盆里,温楼弃心里的波澜一下子就被抚平了。
一双细白柔夷轻抚在他的手背上,温暖而又致命……
“大人的手又细又长,好看极了,平时可要仔细涂抹手膏,可别生了冻疮。”
温楼弃不置可否,实际上不仅是手,就连整个身体乃至整个灵魂,都是满目疮痍,一片荒芜。
他这个人早已经千疮百孔,溃败不堪。
“赵叔办事可是越来越差劲了,这是哪里找的人才,一副死人脸,跟谁都欠了他万八百似的。”
温楼弃精准吐槽。
温楼弃审视,“总感觉有一种在哪里见过你……”
楼钟玉连忙打断,露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选的人,他长得一般,还是个哑巴,又安静又省事。”
温楼弃很满意这个回答,用帕子擦了擦手,被水润湿的帕子被丢在铜盆中,完全没入。
“小玉的眼光该是不错。”
楼钟玉这次却没有顺着温楼弃的夸赞自夸下去,“他啊他差极了,当奴才都当不明白,跟少爷似的啥也不会。”
“可要我给你换一个下人?”
“我……”
楼钟玉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思考,阿慕却对他鞠躬,看起来态度诚恳。
楼钟玉一愣。
温楼弃挑刺:“现在的下人倒是有几分骨气。”
阿慕紧抿着唇,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他是双膝微弯,就要下跪。
楼钟玉愣了好久,等回过神来快速的将人拉起来严词拒绝:“我不要……”
温楼弃双眼微眯,看着阿慕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危险的神色。
楼钟玉只想快一点将这件事翻篇,便装作很难受的样子。
“呕……呕……”
温楼弃皱眉试问:“是它又闹了么?”
楼钟玉眨眨湿润的眼,“你自己摸摸不就知道了。”
温楼弃却不敢伸手,说到底任他在外面再如何风光,再怎么受人尊敬,也改变不了他本质是个纯情男人的事实。
他这点事楼钟玉刚开始接触他的时候就发现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就过去了一个月,因为冬天楼钟玉还长了冬膘,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小脸蛋也圆乎乎的像个点缀了腮红的白面馒头。
他穿着当下最好样式的冬衣,行走在人数不多的街上,落月陪伴在他,在后头抱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
“主子您可慢点,地滑,小心些。”
楼钟玉笑出月牙眼:“知道啦。”
“听说东头开了一家特别好吃的肉脯铺子,咱们也去尝尝鲜去!”
主仆俩走了一会就到了传说中的肉脯铺子,遇到了一个他最意想不到的人——德元。
这家肉脯的主人竟然是德元!
落月也是一惊,她下意识想要去给德元行礼,却被德元拦住。
“我已经不是御前总管了,用不着行礼。”
楼钟玉抿唇:“德元你过得还好么?”
德元笑笑,“好,在外头认了一个干孙女,孝顺的很!”
德元转头将忙活的女孩叫了出来:“惠姐儿,叫叔叔。”
“叔叔好。”
楼钟玉看着面前女孩总感觉有一种熟悉感 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真乖,来,拿去买糖吃。”
楼钟玉从荷包里掏出来几两碎银子递给惠姐儿,惠姐儿先是看了眼德元,见他同意才伸出手去接。
德元笑着摸她的头:“行了去买糖吧。”
等到小姑娘没了人影,德元才叹气。
“惠姐儿命苦,四岁丧父,十岁有个带病的母亲和意外而亡的兄长,十二岁母亲也去了,只剩下她一人。”
“我刚出宫的时候便看见在乞丐堆里抢食物,力气不够大只能拼死抱着馒头,得来的是一顿毒打,我于心不忍便将她带到这里安家住下了,也算是有人送终了。”
德元叹气,只是没想到这么巧,这惠姐儿竟然是那个被砍头的画师的妹子……
就让他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