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爱尔奎特被击败了,但这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
说到底,和爱尔奎特大战一场,己方有获得任何的好处吗?
没有。不仅没有,还损失惨重。
首先,库丘林歇逼了,巴泽特也重伤,仅剩的三颗逆光剑还用掉一颗。
其次,亚瑟和美杜莎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莱妮丝和太公望虚了,亚德陷入沉睡,阿尔托莉雅用来召唤圣枪的一次性手段被用掉,之后只能召唤低级投影。
最后,就是刚刚建好不到一天的卡美洛城又被爆了个大的,地形和建筑严重破坏的同时公信力流失。
唉,太难了。自己这边全是问题儿童,稍微被摆弄两下就化身玉面手雷王原地爆炸,一下子给他炸回解放前。
关键是说还说不好,也说不得,只能动手。
以诺修斯怀疑自己是不是该远离一下,防止这该死的幸运E继续发力。
我努力了半天,都努力了啥啊?
毫无疑问,在这场闹剧里,阿尔托莉雅和太公望得了mVp,而以诺修斯是那个评分3.0的躺赢狗。
——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而造成这一切的,究竟是谁呢?
——也许有敌人作祟,但最直接的引爆开关当然是卡莲。
爱尔奎特的雷,还有其他人的冲突,本来就是存在的,并且总有一天会爆发。
但让这些东西集中在一个上午里爆发,没办法挨个处理的,还是卡莲。
就算是战略,不打招呼就动手也是致命的失误。
要是没有阿尔托莉雅这手意料之外的召唤圣枪,爱尔奎特怕不是真能核平了地表。
这个「玩笑」,开过头了。
所以我们的总帅——以诺修斯·萨洛斐尔将军,宣布卡莲为本次事件最大战犯。
于是——卡美洛军事法庭,堂堂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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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静!”
坐在最上面的美杜莎大法官铁面无私,厉声喝道。
“犯人阿摩耳,你可知罪!”
——她表现出莫名有点搞笑的严肃样子。
似乎是在以诺修斯面前“杰除封印”后,美杜莎就破罐子破摔,再也不在乎形象了。
所以就连现在这种很有冲击力的姿态都能表现出来。
以诺修斯会坐在这里玩角色扮演,也是顺她的意思。
——难说她是不是偷偷在用婚后生活治愈童年。
“我知罪。”
卡莲被绑在椅子上,无奈地说道。
如你所见,她被逮捕了。
人生真是充满了意外。
卡莲原本只是想推女孩们一把,顺便看看以诺修斯会怎么做,所以才站在王宫尖顶上到处放箭,引发看起来就很有乐子的“恋心?大混乱”。
谁知道爱尔奎特的反应这么激烈。
虽说卡莲在旁边吃瓜吃得挺爽的,但也意识到自己犯大错了。
秉持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良好准则,卡莲欣然接受了来自好徒弟的逮捕。
不得不说,自首确实有用。
美杜莎正是看在她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才没有把她的手脚折断。
不然她就要在装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罐子里接受审判了。
“哼。”
美杜莎冷哼一声。
卡莲干的蠢事,很符合美杜莎对神明的刻板印象。
“那么接下来,判处死刑——”
“等等。”
以诺修斯赶紧打断她。
“她不是你师父吗?为什么你看起来一副巴不得她去死的样子?”
以诺修斯十分困惑。
按这两货之前的互动来看,要说她们关系有多恶劣,也说不上吧?
最多也就是类似于损友的性质。
那美杜莎为什么上来就直接死刑?
“你在说什么啊?作为我师父的是新生神明卡莲·奥尔黛西亚,又不是阿摩耳\/厄洛斯。”
“做出伤害你的这种行径的,我不承认她是卡莲·奥尔黛西亚。”
美杜莎义正言辞。
嗯,嗯。
阿尔托莉雅闭着眼,喝着热茶,微微点头。
但当事人对此有点不乐意。
“一斤鸭梨!”
“原告呢?”
罪犯卡莲从容地提出质疑。
现场一共就那么点人而已。
最中间的是大审判长美杜莎,左边是检察员以诺修斯,右边是审判员阿尔托莉雅。
除此之外,就是一左一右用武器架着卡莲脖子的两个法警——亚瑟和库丘林。
剩下的就是一坨聚在一起的旁观人员。
唯独没有原告。
“废话,你这是公诉罪,没有原告!”
美杜莎火冒三丈,眉头皱起,嘴角下撇,眼镜反光。
以诺修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坏了,这诡异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仿佛要抓走卡莲妈妈的表情……
我的安娜怎么变成紫发烟雾镜了?好恐怖。
“哇……好简陋的阵容。没有原告我也就接受了,但怎么连陪审团或是人民陪审员都没有?你这是哪个法系的结构啊?”
“说到底就是过家家嘛。”
“哈哈,拜托,你几岁了呀?”卡莲笑道,“还是被疼爱过后,心态都变得年轻了?”
“我早就说,忍得太过会积郁成疾,提前进入更年期的。你看……”
“住嘴!”
美杜莎忍无可忍,用拳头代替法槌,“砰”的一下砸在桌子上。
md,忍不了了,一拳把爱神打爆!
“咳咳。”以诺修斯打断两人的对话,“卡莲,你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快说,是什么。”
美杜莎点头,应声道。
“你问为什么?”
“单方面矫正他人的命运当然会令人兴奋啦!传播爱正是我的本职工作,尽心尽意地履职就是对主之爱最好的回应。这难道还需要多余的解释吗?”
“你的学习不合格啊,美杜莎小姐。我得考虑要不要带你回去重修呢。”
卡莲失望地摇了摇头,皮肤在枪尖和剑刃上摩擦,渗出细小的血珠。
比起她怼美杜莎的话,以诺修斯更在乎卡莲这话实际上的意思。
“所以,你干这事不是雅威让你干的?”
以诺修斯蚌埠住了。
我就说上帝哪有那么闲,天天偷窥我,还专门派人来给我捣乱。
合着你这战犯是自作主张啊。
“唔……您喜欢直呼主的大名吗?”
“不过没关系。就算使用蔑称,主的光辉依旧会洒落到诸位的身上。因为主的爱是无限的?”
卡莲微笑着,丝毫没有紧张感。
仿佛这里不是简陋到让人想笑场的军事法庭,而是干净整洁的教堂。
……好吧,好像前者反而更没牌面。
“……”
阿尔托莉雅不语,只是一味地喝茶。
“哼,多说无用。你便伏诛吧,卡婊。”
“我们这里可没有不能对宗教人士判刑的规矩。”
美杜莎阴恻恻地说道。
“你刚刚是不是报了个不对劲的黑称出来?”
以诺修斯吐槽。
什么不承认她是卡莲,美杜莎这明显就是运用了灵活的评判标准。
没犯事的时候你是我师父,犯了事……
呵,你谁?
“才没有,你听错了。”美杜莎转过来和以诺修斯说话,表情一下子从阴暗变成阳光明媚,“阿诺觉得该怎么处置她呢?检察员要好好提意见呀。”
“没关系的,怎么残忍怎么来。这个女人就是天生的抖m,既喜欢看别人痛苦,又喜欢自己承担痛苦。就连身体都是很色情的受虐体质,而且道德意识淡薄。”
“就算把她调教成——”
美杜莎说到一半,以诺修斯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
“我清楚你的意思,但是折磨她没有任何意义吧?就算把她凌迟处死,已经失去的东西也不可能回来。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她保持完好。”
“作为战斗力加入的话,她绝对是合格的。”
“不行,我觉得判得太轻了。”美杜莎使劲给以诺修斯使眼色,“这不足以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之付出代价,并诚心悔过。”
“就连陈述事实的阿拉克涅(Arachne)都被变成了蜘蛛,永生无法恢复人形。阿克特翁(Actaeon)只是无意间撞见月神沐浴,就被随意杀死。”
“相比之下,她造成的后果和责罚根本不匹配。”
美杜莎据理力争。
哇,还有引经据典。
徒弟变得这么成熟,真是让人欣慰。
卡莲安静地听着,微笑面对。
嗯,只是眼角略微抽搐而已。
“你和雅典娜,和阿尔忒弥斯是同样的吗?”
以诺修斯反问。
“……我否定。但她和她们是一样的。厄洛斯对阿波罗和达芙妮的报复无人不知。他和他的母亲对普绪克的迫害并不会因为他们的婚姻就被抵消。”
美杜莎的语气逐渐激动。
“嗯,我清楚了。但是冷静点,安娜。你变得异常焦躁。”
“……嗯。”
美杜莎张了张嘴巴,最后不甘地低下头。
不是因为意见被驳回,而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太过没用。
以诺修斯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那么,按照我的意见,卡莲·奥尔黛西亚在今后需要作为监察单位对所有人进行监控。期间不得休息,不得有规定以外的行为,不得擅自行动。活动需要向我报备,同时完全听从我的指令,哪怕我让你抱着炸弹冲出去和敌人同归于尽。”
“除此以外,日常的清洁、饮食,以及其他杂务,也都由你负责。”
“换言之,准备做个机器人保姆吧,修女小姐。”
以诺修斯对着卡莲说完,又看向阿尔托莉雅。
“审判员小姐,你有意见吗?”
“……”
阿尔托莉雅不语,只是一味地摇头。
好吧,其实她是在思考关于职阶卡的事情。
以诺修斯又将目光移回美杜莎身上。
美杜莎意会。
“那么,罪犯阿摩耳,你有任何意见吗?”
“我接受。”
“只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从一开始就有的愿望想要实现。”
卡莲看向以诺修斯,陈述自己的诉求。
“能让我用爱之箭扎您两下吗?”
“大胆!”
以诺修斯还没说什么,美杜莎先站起来了。
她瞪着卡莲,当场就要跳下去跟她比划比划。
以诺修斯赶紧把她摁住。
“没关系,动手无妨。”
他走到一边,示意亚瑟和库丘林收回武器。
卡莲眼睛一亮,赶紧站起来,弯弓搭箭。
拉弓,射箭,击中目标。
拉弓,射箭,击中目标。
拉弓……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个动作,卡莲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从最开始的一秒一箭,到一秒十箭,再到一秒百箭、千箭。
卡莲的精力迅速地见底,身体疲惫到面色苍白、汗如雨下的地步,但她的眼睛却越来越明亮。
渐渐的,她停下了。
“真是……如何形容呢……该说壮观吗?”
卡莲赞叹不已。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被射了数千根爱之箭却毫不动摇的人存在。但是爱之传教士的嗅觉又时时刻刻在提醒我,面前的人绝不是无情的怪物。”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吧?数十米的波涛在大海——不,在星球的面前,当然是不值一提呵!”
她收起弓,满足地弯下脊梁。
“我为之前的轻慢道歉,圣子大人。请尽管责罚我吧,使用我吧。”
“身为爱的传教士,哪有在「神之爱(agape)」的面前不俯首的道理?”
“……你开心就好。”
以诺修斯从座位后面绕过去,顺带着揉了揉美杜莎的手,以示安慰。
解决了卡莲的事情,该去找爱尔奎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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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以诺修斯看见缩在床上、靠着墙角的爱尔奎特。
她换回了常服,穿的是白袜子。
“阿诺,对不起……”
爱尔奎特有些委屈地说道。
太好了,居然是软糯形态的爱尔奎特,这下我们有救了!
以诺修斯稍微安心了一点。
爱尔奎特很聪明,只要冷静下来,很多事情一下就能想通。
——虽然以诺修斯对她想通的部分完全不抱期待。
但起码可以沟通了。
“为什么对不起?”
以诺修斯到她旁边坐下来,问道。
“因为把你伤成这样了。”
爱尔奎特有些心疼地捏了捏以诺修斯的脸。
“……你要是真觉得心疼,就别再捏了。真的,很痛的。”
以诺修斯叹了口气,抓住爱尔奎特的手。
这不是完全没想明白么,这家伙。
“嘿嘿嘿……”
被以诺修斯这么一说,爱尔奎特一下子绷不住了,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你该觉得对不起的是我吗?你该觉得对不起的是被你无辜卷进来的其他人。”
“我不怪你,因为我理解你,能够承受你胡来的代价。但其他人不一样。”
“他们很脆弱。你只是稍微胡闹一下,就可以把一座城市变成死城——这中间的落差,身为上位者的你是没有领会的。”
“爱尔奎特,我知道你会难过,会纠结,会不满足。所以,那些事情和我说就好。”
“你可以把任性都兑成糖浆,或是砒霜,然后像倒垃圾一样倒进我这里。那样都无所谓。但是——”
“对了对了,阿诺,我知道大家为什么变得不正常了。”
爱尔奎特邀功一样,从后面抱住以诺修斯,生硬地转移话题。
“……为什么?”
没办法,以诺修斯确实在意这个话题。
“是梦,是梦啊!”
“之前有两个讨厌的东西一直在我耳朵旁边不停唠叨,才把我搞成那样。类似的波动我在入睡的时候经常感觉到哦?”
“因为没人说出来,我还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呢。”
爱尔奎特吐了吐舌头。
“哪有那种可能啊……”
以诺修斯心累。
那这下清楚了,敌人大概是通过梦境影响了自己这边。
因为之前没有入睡过的仅仅只有阿尔托莉雅和亚瑟,所以除了以诺修斯和他们两个之外,几乎无人幸免吗?
“嘛,反正结果是好的啦,也没人受伤。还找出了有问题的地方哦?”
爱尔奎特移开目光,嘿嘿地憨笑着。
啧,你这该死的结果主义者,又把常识和道德抛到脑后。
“真是好的吗?”
“那我问你,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你真的有明白你大张旗鼓向我讨要的「爱」是个什么东西吗?”
以诺修斯问道。
“唔……稍微明白了一点。大概。”
爱尔奎特讪讪道,含糊其辞。
“我也不是非要把你变成自己的东西啦,那种事情其实没那么重要。只是脑袋里太混乱,一时间冲动了点……”
“也就是说你只是单纯想发脾气?”
“才不是啦!”
爱尔奎特马上否定。
“呜……总之不是这样的,也不是因为老师的事情生阿诺的气,只是稍微……真的只是稍微,有点不甘心而已。”
——不是在生以诺修斯的气。
这是当然的。爱尔奎特的独占欲很强,但偏偏是属于“不会指责恋人有了其他恋人”的类型。
原因是恋人不会因此难过。
——虽然以诺修斯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成她的恋人了。
自说自话多少也要有个度,尤其是爱尔奎特这种输了道理就闹别扭,一闹别扭就把不满压在肚子里,然后造成大破坏的任性家伙。
感觉很样衰。
被她缠上也就比被颠婆堵门好一点。
之前爱尔奎特中了箭,又自愿放弃抵抗,所以一直在以完全错误的方式行动。
她极端地想要爱,但是又无法理解爱,于是就只能遵从最原始的“索取——霸占”的路线。
那完全是在被强烈的侵占欲控制。认为既然自己喜欢,就不管怎样都要完全拿到手。
怎么说呢……很符合冷酷的姬君喜怒无常的作风。
因为被过于突然的喜爱和失落冲击,以致于没办法好好控制心情的样子也很可爱。
但是,爱尔奎特现在不是从前的姬君了。
她必须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行。包括理解人类的脆弱。包括克制连自己也讲不清楚的怨气。
但以诺修斯并不觉得她有做到这一点。
“只是稍微有点不甘心”——爱尔奎特当真的讲,以诺修斯就当真的听。
她恐怕确实有在反省,但反省的方向就不得而知。
想要把公主大人变得和正常人一样,道路恐怕还远远望不到头。
喜欢对话,但不喜欢深究——爱尔奎特就是这类型的家伙。
讲大道理对她多半是无效果,下一次该犯还是会犯。
比如大喊着“我也知道啊,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我的心情就是如此”然后一剑捅过来。
没办法,只能在相处中不停地强调。
而且,谁知道公主的心底究竟在想什么?
至少以诺修斯还没有到能够随便看穿她天然的伪装的地步。
“……”
犹豫了一下,以诺修斯握住爱尔奎特的手,靠在她的身上。
“真是的。稍微等等,好吗?起码……先让我把这个解决掉。”
爱尔奎特反过来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嗯。那就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