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爆炸不算大,但也不小。
队长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商渡那小子不会还在里面吧!”
这一句话,顿时让躺着扇风的消防员动作一僵,前不久他们刚牺牲了一位队员,这次……
他们忘了疲倦,从地上快速站起冲进去。
“操啊……”
“这操蛋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免有人吐槽。
像这种厂,很多都是因为不注意防火,或者在里面抽烟丢下烟头,而导致的起火爆炸。
般海镇有很多厂,平均一个月就有两个厂出这种火灾。
消防员们冲进去,看到商渡从里面走出来,黑色消防服穿在他身上有股高大尚的格调,他左手摘下头盔,一张脸被烈火熏黑,唯有那一双黑眸,亮的像是匕首上的冷光,锐利,耀眼。
他右手提着灭火器。
热汗涔涔。
“商渡,你吓死大家了。”队长走过来,给他胸口垂了一下。
商渡很强壮,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平时他们一起换衣服,都会意外的发现,商渡肌肉发达,不仅有胸肌,还有硬邦邦的腹肌。
只是这一次,队长这一锤,商渡立即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商渡,你干嘛呢?别装啊,准备一下就能回去了。”
商渡放下灭火器,嘴唇发白,队长意识到不对劲,忙问:“怎么了?”
“没事。”
商渡换了左手,提起灭火器走。
把爆竹厂的火苗全都灭干净之后,消防员们终于完成任务,坐在消防车上回到消防站。
晚上八点钟能准点下班。
商渡换下常服,坐上公交车,大概二十分钟就到了般海镇站。
路过楼下诊所,习惯性的往里面一撇,看到绫烟在跟蔡阿婆聊天,蔡阿婆还强给她塞了一包零食,商渡眉头一拧。
她倒是讨人喜欢。
商渡靠在门边,使劲的敲了敲她的门,成功的引起了绫烟的注意。
蔡阿婆也看到了他,朝着绫烟笑了下:“绫烟啊,我就不打扰你了,你要是喜欢跟阿婆说,阿婆做了再给你送过来。”
蔡阿婆的儿子付勇去世后,怀孕八个月的儿媳妇选择把孩子生下来,原本想要寻短见的蔡阿婆蔡阿公顿时有了精神支柱,开始把心思放在儿媳妇身上。
但是蔡家儿媳一下子没缓过神,走路的时候摔了一跤,下面出血。
百急之下,绫烟给蔡家儿媳施针,开了几副中药,才稳住。
因此,蔡阿婆对绫烟感激在心,今天刚做出来的糍粑,就给送过来了。
绫烟没拒绝蔡阿婆的好意。
给蔡阿婆儿媳妇开的药,她只收了三十块钱。
前几天刚刚算了账,来般海镇两个月,已经亏了三万块。
蔡阿婆提着菜篮子走了。
绫烟将目光放在商渡身上:“怎么?”
商渡面色不佳,一双深邃锋利的黑眸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后,冷哼一声,丢下一句话就离开。
“谁爱搭理你。”
绫烟半懵的啊了一声,抬睫的时候只能看见商渡的一袭衣角。
她眉眼挑着,目光不冷不淡,扯了一下唇角,啧笑出声。
…………
商渡在浴室里,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下,胸肌到腹部有一条扭曲狰狞的刀疤,他背对着镜子,今天救火的时候被重物砸了一下。
后背肩胛骨处一大片的青紫肿胀,看着就恐怖。
商渡在角落里找到万花油,倒在肩胛骨处,深邃锋利的眉眼低垂,用力推揉,试图把淤血揉开,以便好的更快。
过程中,他没有什么表情,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额上冒出冷汗,才隐约知晓,他并不是表面上的那般轻松。
大概十分钟后,商渡把空瓶的万花油丢进垃圾桶里,拽下裤子开始淋浴。
套上白色浴袍,一边擦拭头发一边走到客厅,手机铃声响了,他看了眼,薄唇微不可查的抿成一条线。
他从沙发底下掏出一瓶红酒,直接摁在桌角啪的一声撬开瓶盖,没拿杯子,就直接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红色的酒液沾在他唇角,与淡色的唇有极致的分明。
商渡随意的擦了一下,接听电话。
那边传来的女声不冷不热。
“商渡,今天是你弟弟的忌日,你不回来吗?”
商渡漆黑的眸更沉,又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条,叼在嘴里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挺直的背脊像是被什么重力压弯,直不起来。
他说:“不了。”
“你有没有良心,别忘了,商休是怎么死的,商渡!”
“你现在连我们也不见,是觉得我们对不起你还是怎样?”
“商渡,你太不懂事了,太让我们失望了,早知道你是这样……”
商渡接过她的话:“早知道就把我掐死。”
那边沉默了一下,似乎意外他会接话,但也只是几秒,声音又隐含着怒火道。
“商渡,当初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啪的一声,电话被那个女人挂断。
商渡保持着接通电话的姿势,没开灯,借着月光只能看见他的身影有点寂寥、落寞。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酒喝了好多瓶,有多少,他也忘了。
他也不明白,
当时死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他。
其实很多时候,有些人活着只是为了赎罪。
比如说绫烟。
在生与死两者之间,活下来的那个人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不论做任何事,都要提一嘴死的那个人。
揪着活的人不放,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活着,而另一个人,死了。
…………
绫烟看了眼时间,时针恰好指在十点,她收拾了一下,转身要关灯,身后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绫烟转身,看到了还穿着白色浴袍、一身酒气的商渡。
商渡喝了很多,眼神涣散,脸颊稍有点红,伸直了一双大长腿,坐在凳子上。
一双凌厉的黑眸此时毫无攻击性,眼巴巴的望着她,像是一条大狗狗。
绫烟沉默几秒,倒了一杯水给他:“你喝了好多酒吗?”
商渡不说话,只是接过她的水杯一口饮下,双手撑在柜台上,黑长的睫毛颤了下。
他声音很哑。
“绫烟,你可以把灯关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