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凡德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他看起来真的老了,一句话得分三口气说完——导致里尔听得都快睡着了。
“你的这根魔杖杖芯——据我所知——它并不适合软弱的巫师,它的主人都是坚定、敢于牺牲的勇者。同时,它在选定了主人之后,就永远地效忠它的主人。”
“它可以施展出很多种类的魔法,但并不倾向于某种魔法。至于施法风格——它有些特殊,会由主人的性格来决定。主人张扬它就张扬,主人低调——它就低调。”
里尔耐心地听完后,将魔杖收到袖子里。
“麻烦您了,多少钱?”
“七加隆。”
里尔从巫师袍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掏出七枚金灿灿的加隆放在桌上。
一旁的邓布利多缓缓收回了准备掏钱的手。
买到新魔杖后,此行的目的就达成了。
两人一同幻影移形回校长室。
“我想我必须和你道歉,里尔。”邓布利多突兀地说,“让你在霍格沃茨内被食死徒袭击,是我身为校长的失责。”
里尔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要突然道歉,但还是非常善解人意地安慰道,“您不用和我道歉,只要我还活着,并且保持着理智就行。”
“你看起来根本不在意被施展了「钻心咒」?”
邓布利多讶异地看着她。
他很清楚「钻心剜骨」会给巫师带来怎样的痛苦,隆巴顿夫妇正是被这道「不可饶恕咒」折磨疯的,以至于他每每想起这件事就觉得十分痛心。
“校长,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说法。”里尔垂下眼说,“人处于梦境中,是不会感觉到疼痛的。我在霍格沃茨内的生活太美好了——甚至像是一场梦。疼痛能让我清楚的意识到这不是我的一场梦,我正处于一个真实的世界中。”
“但疼痛也会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力。”邓布利多很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确认眼前的世界是否真实,并不是只有靠疼痛一个办法。”
他从巫师袍中抽出老魔杖,举到头顶,随后轻声地念。
“Expecto patronum。”
银白色的凤凰从老魔杖的杖尖挣脱出来,它盘旋在校长室的上空。
不一会儿,凤凰消失了。
邓布利多重新将魔杖收回袖中,他摘下眼镜说,“「守护神咒」,可以驱逐摄魂怪和伏地蝠,是一道很强大的防御魔咒。”
“校长,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幸福的记忆可以支撑我释放出这道魔咒。”
里尔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她的眼神却有些奇怪。
神采在她眼中明明灭灭,像是想起了什么,因此开心,又因此难过。
“看来你已经知道「守护神咒」该怎么释放了。”邓布利多看着她的眼睛,温和地问,“真的没有吗?西弗勒斯好好的活着——难道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吗?”
里尔的神色很明显的一顿。
“西弗勒斯活着,他现在应该已经上完课了,正在准备去礼堂吃晚餐。晚上——他应该会在地窖内看书,或者调制魔药。他在做他想做的事情,做他喜欢的事情。”
邓布利多用温和的语气说着,但里尔却突然插了个嘴。
“但他还没有当上他想当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授——就算只当一年。”
这句话让邓布利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位睿智的老者再一次发现了面前这位小女巫平静外表下的偏执与疯狂。
还有在某些时候和她对话的无力感。
“……不妨先试试看吧,任何事情总要在尝试后再去下定论。”邓布利多无奈地说,“用力去回想你最幸福的记忆,然后——念出咒语。”
“所以您是打算让我用一根新魔杖——在还没有和它磨合的情况下,就使用出这么一道复杂的咒语?”
里尔同样无奈地看了眼邓布利多,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按照他说的去做了。
“Expecto patronum。”
她缓慢地念出咒语,大脑尽力的去回想和斯内普的相处,还有斯内普的独处——回想任何一个斯内普看起来比较幸福的时刻。
但偏偏适得其反。
尖叫棚屋的场景在一瞬间内——冲破了脑海内所有美好的记忆,强行占据整个大脑。
她看见斯内普被伏地魔一道魔咒割开了脖子,紧接其后的是纳吉尼疯狂的撕咬。
鲜血飞溅在玻璃上。
斯内普在纳吉尼的牙下没了生息。
呼吸没了……
心跳停止了……
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啊!!!
那团微弱的银白色光芒闪烁了两下,颓败的熄灭了。
里尔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手中的魔杖像是一块滚烫的烙铁,握不住,只能蛮横地丢开。
她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头。
邓布利多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欢欣剂」飞来。”
书桌的抽屉打开了,泛着淡淡光芒的魔药飞到他的手中。
邓布利多蹲在里尔面前,强行掰开她的双手,钳着她的下颌,将「欢欣剂」滴三滴进她的嘴里。
药剂带来的喜悦和大脑内的悲伤互相撕扯着。
里尔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邓布利多。
后者的眼神没有因此而波动半分,他撤到离里尔半米远的距离,静静看着她。
邓布利多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以最残忍的方式测验出会引起里尔精神彻底崩溃的那个点——换句话说,他在测验斯内普在里尔心里——到底重要到什么程度。
再决定日后该如何用这步棋。
或者说,用到什么程度。
里尔在长久的呆滞中,终于痛哭出声。
她崩溃地大哭着,像个尚在襁褓的婴儿突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没有任何一个熟悉的人。
邓布利多终于再一次靠近了她。
他用双手握住里尔的肩膀,与她平视着,大声地问——
“你要我做什么——告诉我!我要做什么!”
里尔在哭泣中回答——
“让斯内普活下来……我只要他活下来!”
邓布利多又问——
“那你能付出什么呢?为了斯内普——你能付出什么呢?”
里尔说。
“Anything。”
门外,一卷羊皮纸轻轻地脱离了手中,落在地上。
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