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在意的地方,太后强撑着嘴角的笑容捏紧了手中的酒杯。
这就是没有权势的悲哀,皇帝不是亲子,这种场合下根本没人会费心思讨她的欢心。
尊荣与各项用度都不缺,可要想再有其他的,那就很难了。
白蕊姬这个棋子倒是意外的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看样子还和贵妃相处的不错。
也是时候用一用了。
有了白蕊姬这个成功案例,其他嫔妃也不甘示弱。
即便没有提前准备,她们自身的能力也足够在这种场合中大放异彩。
黄绮莹的舞蹈虽不如意欢那样清冷出尘,却也看得出来下了些功夫。
大家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苏绿筠还会舞剑,这个在女子中可不多见。
“好!”
“纯妃还有这样的本事,平日里可藏的真好。”
弘历看的连连喝彩,其他人眼中也全是赞叹,在场只有永璋一个人看傻了眼。
心中感念额娘曾经对他手下留情。
“多谢皇上夸奖,臣妾幼时曾学过一些,数年来不曾练习,实在是献丑了。”
苏绿筠落座后微微喘着气,脸上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自信,他人的肯定给了她极大的信心。
坐在旁边的陈婉茵一脸惊讶地问道:“这种事都能藏这么多年,平日里看不出来呀!”
苏绿筠抿了口杯中的梅子酒,压下胸口的喘息,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应着。
“从前在闺阁时自己喜欢学了一些,后来家中长辈说没有哪家的闺秀是这样的,也就放下了。”
“真厉害,你瞧几个孩子看你的眼神都不同了。”
陈婉茵看出了苏绿筠眼中的落寞没有继续多问,顺势转移了话题。
这么多年没有碰过还能有如今的水准,可见她是真的喜欢。
只可惜自己的“喜爱”在“理应”面前,没有任何地位。
苏绿筠一抬头就看见了永璋复杂的眼神,勾唇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灿烂笑容。
几场表演下来,琅嬅也跟着大饱眼福,其中高曦月与金玉妍的合奏最为出彩。
让琅嬅惊呼原来皇帝的快乐是这样的,她之前还是太保守了。
晚宴结束后众人齐聚在殿外看烟花表演。
璟珞被一旁的火壶表演吸引了全部目光,火焰在黑暗中旋转,跳动,划出一道道耀眼的轨迹。
危险的火壶在他们手中像是听话的玩具。
这一幕给小孩子们带来的冲击远比烟花更大,他们对这样类似掌控火焰的能力更加向往。
“大公主您站远些,不安全!”
几个宫女太监没心思欣赏这样的热闹,个个严阵以待,生怕这几个小祖宗冲进去。
另一边弘历正带着众位嫔妃观赏烟花。
今年的出席盛宴各个方面都很合他的口味,处处都有了新花样,一改从前的老旧花样,又不会惹人诟病。
“这烟花虽好,也是热闹,若是做人也这般,热闹一时却要回归寂寥,倒不如做这天上的点点星子,虽只有微光,却可以永远明亮。”
众人正是兴致盎然的时候,却听意欢面带忧愁地说出了这样一段话。
弘历立刻面带欣赏地看向意欢。
“这个说法倒是有趣。”
其他人纷纷扫兴地看向了别处,金玉妍皱眉打了个寒颤,发表了不同的意见。
“臣妾就喜欢这样绚丽灿烂的场面,稍纵即逝又如何,起码轰轰烈烈的活了一次,拥有过这样惊艳的瞬间,才不枉来这世间一遭。”
“对啊,就是因为美丽而短暂,才能让人记忆深刻。”
黄绮莹也跟着附和,她对此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感触,只是单纯不喜欢意欢在这时候扫她们的兴致。
“这样短暂有什么意义呢?”
“都好,各有感触罢了,舒贵人与嘉妃的性子截然不同,也不奇怪。”
意欢刚说一句,弘历就及时开口止住了这场争端。
他极擅长在这种时候和稀泥,两个都是他宠爱的妃子,偏向谁都不好。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璟珞噔噔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弘历,稚嫩的童音打破现场略微尴尬的气氛。
璟珞指着不远处飞舞中空中的火花信誓旦旦地开口:“皇阿玛,女儿要学这个,以后学好了给您表演。”
琅嬅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壮观又大气,果然是这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哈哈哈……”
“我们璟珞有心了,不过这东西太危险,你可不能学。”
“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好威风!”
“咳!”
高曦月的咳嗽声再加上威胁的眼神成功让璟珞闭了嘴。
“额娘怎么咳嗽了,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宣太医?”
“不用不用,自己玩去吧!”高曦月无奈地扶额,单手推开女儿让她走远点。
正好永琏在叫她一起去玩投壶。
“皇阿玛,那我过去玩了!”璟珞说完又哒哒哒转身投入了姐姐的怀抱。
意欢顿时就忘了刚才被人回怼的不快,被小孩子的笑闹声吸引了注意力。
她向来认为自己与皇上心意相通,可方才的场景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弘历或许欣赏她的才情。
可他同样会欣赏其他不同风格的女子,她们的想法如何并不重要。
这一刻让她无比渴望能有个孩子,不是为了满足谁的希望,而是她自己的期盼。
一盏盏精致的宫灯高悬,将悠长的宫道照得通透明亮。
金玉妍看着心事重重的意欢,不知怎么的心中竟升起一丝怪异的情绪。
脑子一热话就从嘴里冒了出来,“意欢,你刚刚说那话难受吗?”
“啊?”
“就你刚刚看烟花时说的那番话,你说的时候不觉得浑身难受吗?”
意欢以为金玉妍是在挑衅,本想转头就走。
可金玉妍的眼神中满是好奇,不带一丝恶意,她好像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自己当时的感受。
意欢忍不住回忆了一下方才的画面,莫名觉得有些牙酸。
“一点点……”
奇怪的羞耻感从心头涌了上来,她匆匆行了个礼,转头就跑。
金玉妍惊讶地看向旁边的贞淑,“本宫没听错吧,她刚刚是承认了?”
“本宫就说,同样的饱读诗书,贵妃就从来不会这样说话,原来她自己也觉得酸。”
抬手拍拍胸口,金玉妍觉得舒服多了,是个正常人就好。
为了争宠装出这副腔调来,牺牲也挺大的。
海兰回到延禧宫时如懿正在等她,乳母还抱着五阿哥站在旁边。
“姐姐,这个时辰了您怎么还没有休息,是外头太吵了吗?”
如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五阿哥一直哭着不肯睡,想来是想在除夕夜见额娘一面。”
海兰心里十分熨贴,上前扶着如懿往殿里走。
“那姐姐也不必等在门口,万一受凉了可如何是好,您现在怀着龙嗣,更应该当心才是。”
听到嫔妃们纷纷在宴会上献艺,白蕊姬更是当场被封了嫔位。
如懿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嘴角一歪。
“她们与皇上没有情分,就只能使这些手段讨好皇上,一味向上献媚邀宠,实在算不得光彩。”
说着将一碟子牛乳糕推到海兰面前,“快尝尝,新鲜的牛乳糕,你素来爱吃的。”
这一举动将海兰感动的不行,急忙表忠心。
“姐姐你是知道我的,对恩宠从来都是避之不及,都是为了姐姐,我才生了这孩子。”
“你我之间的情谊不必多言。”
叶心麻木地看着海兰将一块块点心吃进去,她现在已经升不起任何劝阻的心思了。
自从五阿哥出生,自家这主子的行为就越来越离谱。
将一个健康的阿哥拱手让人就不说了,后来更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
在吃食上完全不控制,娴嫔给什么吃什么,全然不顾自己已经用过不少东西了。
随着身形的变化,皇上刚提起来的那点兴趣很快就消失了。
偏偏她自己也不在乎,让叶心那点力争上游的心思彻底打了水漂。
从那之后只一心关注着五阿哥,再也不试图去改变海兰的想法。
“皇后竟然就这样看着,丝毫没有尽到规劝的责任,为了自己的地位稳固能这般放任皇上,真是辱没了先帝的信任。”
“皇后一心只有自己的位置,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她又不像姐姐这般,待皇上一片真心。”
……
眼看两人的话题越聊越过火,贴身伺候的叶心和惢心恨不得把耳朵堵住。
这对话哪里是一个嫔妃该说的,就连太后都不曾这样斥责皇后。
但凡这两位想点正常的办法宫斗,她们都不会觉得有问题,后宫嘛,争来斗去很正常。
使些手段,哪怕狠毒些都无所谓,好歹有个争斗的方向。
可像现在这样,暗地里将所有嫔妃贬得一文不值,谁都瞧不上,自己也不想办法。
就连五阿哥也因为这两位额娘的缘故被忽略。
哎!未来一片迷茫。
最忙的时间已经过去,魏嬿婉也终于找到机会和凌云彻见了面。
“嬿婉,娴嫔娘娘近来心绪不佳,你能分到轻松的花房多亏了娘娘,回头多送些梅花去延禧宫,也算是咱们尽心了。”
魏嬿婉冒雪跑过来,还没站稳就听到凌云彻说的话。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几分,双手背在身后死死攥着,抬头望着仍在喋喋不休的凌云彻。
这么长时间没见,对方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花房?
“你真的觉得花房是个好去处吗?”
魏嬿婉语气中的冷淡让凌云彻有些无措,他只想着娴嫔娘娘喜爱梅花,她如今有了身子不方便。
他们这些受了恩惠的人就应该做些什么。
“自……自然是好去处,你这些日子不是挺好的。”
魏嬿婉眼中的失望再也掩饰不住,那天凌云彻是亲眼看见她被花房的人刁难。
可他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有没有在那嬷嬷手里受委屈。
刚到花房时因着二公主的缘故,周围的人对她都十分友善。
随着时间推移,大家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厉害的背景,二公主对她也不甚关注。
这份特殊也逐渐消失了,不过碍于二公主出门时说的那番话,旁人倒也不敢轻易折辱她。
可这一切都跟凌云彻口中的娴嫔娘娘没有任何关系。
若不是她运气好,遇上了心善的公主,在花房这些日子还指不定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你……算了,不说了,云彻哥哥你在御前可要好好当差,有了好前程,我额娘一定会同意这事的。”
说起对未来的考量,魏嬿婉有些羞涩的低下了头。
想到凌云彻调到养心殿后的行为,她微蹙着眉,再开口时带着难以掩饰的忧心。
“平日里的俸禄可要攒好,与好友吃喝也就罢了,之前你也往延禧宫送了好几次银子。”
“主子们哪里缺你这三瓜俩枣,送一半次心意到了就好,还是要顾着自己些。”
听着这些话凌云彻的神情越来越不耐烦。
从什么时候开始魏嬿婉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不知感恩,张口闭口便是银子俸禄前程……好似除了这些再没有什么值得她重视的东西了。
若是她能像如懿那样多好,不慕权势醉心诗书,只要感情在,这些真那么重要吗?
用力甩了下袖子,凌云彻冷冰冰地说道:“我自己的俸禄,我自有打算。”
“娴嫔娘娘待我恩重如山,即便是将所有东西都给她我都愿意,嬿婉,人要懂得感恩!”
魏嬿婉听到这话脸色瞬间煞白一片,她根本没有想要约束凌云彻银钱的意思。
只是出于对未来的担心,好意提醒罢了,她的俸禄本身就要给额娘和弟弟。
凌云彻上个月同旁人吃酒将钱花的干干净净,她硬是从手中省了一部分给他。
如今竟落得这样的对待。
养心殿的御前侍卫是个极好的差事,魏嬿婉是真心想和凌云彻有个未来,当下她却顾不得这些了。
若是不上进,再好的差事也没用。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最后再给两人一次机会,“你对延禧宫那位如此特殊,当真是因为知遇之恩吗?”
“魏嬿婉,不准这么喊娴嫔娘娘!”
“自然只是因为知遇之恩,我能从冷宫到养心殿是因为什么?你又不是不清楚。”
魏嬿婉仰头看着天上皎洁的白云,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在低头时,她眼中满是决绝。
“凌侍卫,您脚上的靴子是延禧宫那位送的吧,还绣了祥云花纹?即便这样您也能大言不惭的说只是恩情?”
“这样高的觉悟,我这个小宫女可没有,您想报恩就自己报,可别拉着我。”
凌云彻脸色大变,强压着心里的惊慌不可置信地看着魏嬿婉。
“你在胡说什么?”
魏嬿婉抬手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事情她不想知道的那么清楚。
“我借给你那些银子早些还给我吧,日后我们也不必再见了。”
“嬿婉!”
凌云彻没想到魏嬿婉如此干脆,惊慌失措地想去拦对方。
又害怕闹出太大动静,最后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