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火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就像是神明忽然震怒又忽然心晴。
殷昭呆呆地看向空中划过的漂亮水光,天幕似乎要被劈开成两半,留下一道醒目的水迹。
他总是像刚才那样,时不时地会陷入过往黑暗的回忆中,浑身害怕的颤抖——因为害怕被抛弃。
刚刚的火,忽然让他想到了母亲在火里疯狂奔跑的样子。
那张漂亮的脸在火里既爱怜又嘲讽地看着他,告诉他,他玩的太过火啦,很快就要被抛弃了。
他知道母亲病了,不太正常,可是他好像也病了,从小病到现在。
很久以来,没有人能理解他突如其来的悲伤和极端的心理,可他只是想要一点甜甜的糖味。
此时看着那从水光中走出来的青年,他感觉世界忽然亮敞了许多。
“小昭啊,你哭什么。”
谢砚池匆匆把剑还给了云落。
刚才云落想借这火势让他感受水元素的流动,也许是自身灵根属性为水的缘故,他领悟的很快,在云落的亲自示范下很快就体会到了和水融为一体的感受。
很奇妙,但是一回头看见殷昭哭了,真的更奇妙啊!
心口酸酸涩涩的,以为这孩子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别哭别哭,火都没了。”
殷昭上一秒表情还很很悲伤,下一秒抱上谢砚池后就平静了下来。
“哥哥,你会讨厌我吗?”
谢砚池愣了愣。
这又是什么问题,殷昭受什么刺激了吗?
“怎么会讨厌小昭。”
毛茸茸又温顺的小狐狸,谁不喜欢啊!
殷昭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如果今天的火是我放的呢,哥哥会讨厌我吗?”
谢砚池:“?”
不对劲,看两眼,再看两眼。
不会真的是殷昭放的吧?
技能这么逆天的吗?那长大以后还得了!烧了整个魔界是不是都绰绰有余啊。
殷昭对上他探究的眼神,眸色暗了暗。
看来哥哥还是不太能接受。
那不要让哥哥知道就好了,以后他也会尽量注意的。
他才不会被抛弃。
因为他,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刚才是他失控了,没有控制好度呢。
他想看见哥哥笑啊,而不是因为着火面露焦急之色。
“哥哥我开玩笑的。你看我的火,这么小呢。”
殷昭自己擦掉了亮晶晶的眼泪,眼眶微红,摊开掌心,那里正跳动着一簇堪称可怜的小火苗。
谢砚池:“……”
是挺小的哈。
云落一直在冷眼旁观,看到这里的时候不由皱了皱眉。
一看就是装的。
他这徒弟怎么这么傻,这狡猾的狐狸一装可怜就分分钟沦陷。
殷昭的火怎么可能这么小,而且方才那火来的蹊跷,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殷昭放的。
看了半晌,云落淡漠地移开了视线。
他现在纵使知道殷昭的真面目,也根本没有办法说服徒弟相信。
证据,他缺少证据。
内心万千思绪翻滚着,云落的眸光在触及少年不经意间展露的笑容后蓦然一顿。
等等,殷昭……会这么笑吗?
那种笑容,不是虚假的、不是悲伤的、也不是病态的,真实的就像——殷昭现在真的很快乐。
他上一世从没有真的读懂过殷昭,这一世,好像更不明白了。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能重活一次,拥有不同的人生轨迹,那么,别人呢?他所见到的真的是原来的那个殷昭吗?
……
此时火势已退,云落带着谢砚池劈出的那一剑让四周的空气变得分外潮湿,让人完全无法想象,这里刚才燃起了大火。
不得不说云落的私人飞鸢质量就是好,被火烤了那么久也没见有什么地方有损坏,甚至光亮如新。
别的灵舟和魔兽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们前面几艘灵舟已经散架了,空气中还弥漫着羽毛烧焦的气味。
往旁边一看,还能见到一只被烧秃的魔鸟在狼狈地扇着翅膀,然后“嗖”的一下就掉下去了。
谢砚池两眼一闭,直接不忍再看。
哎哟喂,造孽。
督察使是烧伤得最严重的,照谢明玉的话来说,这哥们的翅膀直接变成烤翅了,还怪香的。
那三个红发红眼的小魔头分工扛着他们的督察使大人,一个托着头,一个托着屁股,一个托着脚,就这样吭哧吭哧地飞走了。
别的巡查人员也好不到哪里去,所有人都忙成一团,像是热油锅中飞溅出去的油珠,焦急万分。
再没人有闲心管他们这些剩下的人中到底有没有通缉犯,当前的安排就是扣押他们,让他们停在原处等待新的督察使到来。
此时天边那七颗魔晶石已经变成了警戒色,“黑曜山脉”正式被封锁,原本明亮的夜晚骤然黯淡,浓云像是一团张牙舞爪的怪物,在这昏暗的夜里伺机而动。
云落靠在飞鸢控制台前的座位上,像是在思考什么。
须臾,他锁着眉,轻“啧”了一声,直接用灵力发动了飞鸢,随后在谢砚池震惊的目光中,二话不说开着飞鸢就飞走了。
“第一次排队是礼貌,但是现在不想等了。”
还有几个刚被派过来维持秩序的魔族试图拦截他们,云落特别不耐烦地一挥袖子就把对方给掀了。
谢砚池:w(°o°)w ??????
这么帅的吗?所以之前老老实实排队真的是太有素质啦!
“莫要学为师,真的是赶时间。”
云落边操控着飞鸢的飞行方向,边一本正经地跟他身边的谢砚池说。
谢砚池点点头。
这也确实学不了,他现在可没这个本事,以后么……那就不一定了。
谢砚池略微低头。
掌心处湿润的水意还没有散去,他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凭空捏出各种形状的小水团玩。
而这一切,从他体会到与水相融的感觉后就开始了。
所以这是……原主的隐藏天赋?
谢砚池盯着自己掌心处的悬浮水滴,内心感到异常奇妙。
那个在梦境之地骑着鱼和他交谈的青年就像幻影一般,尽管他们后来没有再见过,可谢砚池相信对方的存在。
当时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托自己替他活成原本该活成的样子,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可现在,好像忽然就摸到了一点思路。
五指并拢,将成形的水团骤然压扁,一股水蓝色的灵气绕着他的指尖缓慢流转,一点点渗透进身体深处。
云落状若随意地乜了他一眼,随即微微点头,很快将目光转移至原处。
“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