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有没有危险,是生路还是死路,只有去了才有结果,我不能要求你们对我们的生命负责,所以,只有我自己亲自去看了,亲自去走了,才能知道我所走的路。”
“是对的还是错的。”
张桐快步走了几层楼梯跟上两人,却见秦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暗暗心想,自己有哪里说的不对吗?
可这些话,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崽子一张嘴就能说出来的呢?
底下还是没什么动静,秦殊干脆利落的跨了几个大步走上二楼,扭头给黎妄使了个眼色。
黎妄对这家伙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伸手一把握住张桐的胳膊,在对方猝不及防的惊慌中,一把揽住他的脖子,把张桐双手交叉控制在背后,扯上二楼平台。
秦殊靠在栏杆上冷眼瞧着,忽明忽暗的光打在他脸上,周围除了一个紧闭的大门就是漆黑的墙壁,他的眉眼在这个阴森的地方仿佛笼上了一层黑气。
看起来妖异又可怕。
至少在张桐看来是这样。
黎妄将他摁在秦殊身侧的栏杆上,上半身探出去,悬空的感觉让张桐有些喘不上气,他声音里带了些慌乱,“你……你们干什么?”
“不干什么,”秦殊笑笑,但带着手套的手却抚开张桐后领的衣服,在他光洁的脖颈处摸了摸。
没有?
秦殊皱了皱眉,看向一只手摁着张桐,另一只手虚虚放在自己身后的黎妄,好奇的问,“我多大的人了,难不成还能摔下去?”
黎妄凉凉的看着他,看的秦殊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好像,上次自己也是这么说的。
结果就是,他摔下去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秦殊有个毛病,以前在逐鹿还好,需要顾忌自己的颜面,但自从到了菩提,他骨子里的懒劲倒是发泄了个痛快,能靠着绝不站着,能坐着也绝不靠着。
但这家伙还总喜欢往后仰,时不时就会往后晃一下,一旦脚上打滑,摔下去那就是常有的事。
可秦殊这二货也不记疼,可能是和受的其他伤比起来这些不值一提吧,他也从没有往心里去过。
“意外,意外……”
秦殊避开了小崽子的视线,忽然想到,他们现在算什么呢?
上下属?师徒?还是朋友?
可黎妄合该恨他的啊,是他一意孤行带着岁殃和那么多的组织成员赴死,是他杀了岁殃,是他和灾厄勾结定下的这么大的一盘局。
所有人都把这些锅甩在自己头上,无论他狡辩与否,这些好像都成了既定的事实。
更何况,还有悬赏令。
他明明那么恨自己,却还在这里跟着自己做事,想想也挺惨的。
秦殊一把推开身后黎妄的手,站直身子,罕见的正了正神色,刚想和黎妄开口说他不必这么装作一切无所谓的样子,就听见张桐微微虚弱的声音。
“先,先放我下来,求求你们。”
张桐上半身悬在空中,脸上难以避免的不断充血,看上去跟待宰的羔羊一样。
黎妄一把把人从栏杆上扯下来,那一瞬间,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紧紧皱眉,看着脱力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的张桐,忽然开口问道,“你跟“蛛丝”有什么关系?”
秦殊立马把和黎妄好好聊聊的念头扔出去,赶忙蹲下身子,又伸手摸了摸张桐的后颈,发现还是没有,只好开口求助。
“在哪?”
黎妄抿了抿唇,伸出一只手在张桐头顶晃了晃,骨节分明的手上很快出现一道红痕。
是蜘蛛丝牵拉勒出来的。
张桐一脸的迷茫,“啊,谁?什么“蛛丝”?”
秦殊也摸了摸他头顶,蛛丝的黏腻,柔软让他有些厌恶,赶紧松开手,站到一边,不耐烦的问道,““蛛丝”那家伙好些年没听过他的消息,原来是异能二次进化了。”
“怪不得我在后颈找不到他的蛛丝。”
黎妄也站起来,张桐见两人都没有解释的打算,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自己头顶,发现什么都没有后,就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的疑惑和糊涂。
秦殊见状,好心的提醒他了一句,“受控者是察觉不到的,“蛛丝”那家伙的控制一向很巧妙,你的行为动作都会随他的意念而动,但你的本体意识却不会发现违和点。”
张桐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只觉得茫然。
“你说的那些话,你觉得像是你一个没经历过什么,只做过几次小任务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秦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然后毫无预兆地向前迈出两步,伸出手紧紧捏住那家伙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目光如炬般紧紧锁定对方的眼睛。
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当他仔细观察时,清晰地看到了这个家伙眼底深处那淡淡的紫色蜘蛛图案。
“蒋玟钺,我知道你听得见,我不管你到底是出于什么恶趣味或者说的什么目的,再让我发现一次,你信不信我直接一把火烧了你的蜘蛛洞去?”
张桐眼里的光闪烁了几下,本来偏向暗淡的紫色蜘蛛一时间盛起,半边的脸上爬上了紫色的诡异纹路。
秦殊嫌弃的把人甩了出去。
张桐丝毫不在意,他阴恻恻的笑了几声,“好久不见了,秦大美人,怎么一上来就这么凶,着实伤了人家的心呢。”
秦殊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见黎妄直接一脚踢了出去,将张桐踹得翻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凌厉的光芒,声音冰冷地说道:“给我好好说话!”
“人家这不是在好好说话吗?”张桐的嘴里发出这种矫揉造作的声音,着实听的人难受,但这家伙大概是仗着这两人找不了自己的茬,还在这里笑嘻嘻的,“哎呀呀,你们这么严肃干什么,我也没做什么啊,难道是我刚刚的发言哪里不对吗?”
对的,是挺对的。
对的秦殊恨不得掐死他。
话确实没什么问题,但在这个时候盲目调动人的情绪,是很容易出现问题的。
薛玟钺用着张桐的身体,僵硬的站起身来,面上的肌肉被迫摆出操纵者想要的笑颜,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配合着他脸上的诡异紫色纹路,若是一个平常人估计会吓出一身冷汗来。
但可惜,在场的是这两个人。
他刚刚才彻底操纵这具身体,现在还在适应中,身子晃晃扭扭的,跟那刚出土的僵尸一样。
秦殊走过去,伸手在他头上拢了一下,握住一把泛着紫色微光的丝线,他扯了扯,发现那种柔韧性不是人力能扯断的,他只好收了手,冷冷的盯着薛玟钺开口,“你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目的?”薛玟钺笑了笑,这两个字在他舌尖咂摸一遍,好像是琢磨出什么滋味了,这才又笑嘻嘻的开口,“秦美人,你别忘了当初是怎么把我的小宠物杀了的,我做梦都梦到它哭着喊着和我喊疼!”
秦殊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真是多余和这个家伙周旋。
薛玟钺这个家伙的疯癫和十年前相比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黎妄看着他脸上眼角那微不可见的抽搐,心下也是有些好笑。
秦殊这人有挺多自己都没发觉的微表情和动作,比如他生气的时候,唇角会抿的很平,张嘴很容易把人噎死,高兴的时候也不会特别夸张,只是眉眼会很明显的带着笑意,而他特别无语的时候,脸上不会有什么表情,唇角向下,眼角微微抽搐。
黎妄对这个人实在是太了解了,在这七年里,他无数次去自己的记忆里把这个人的印象抠出来,仔仔细细去描摹他的样子。
而让秦殊无语的这件事,是黎妄和他第一次出任务,也只有他们两个。
薛玟钺当时只是个刚刚成年的孤僻小年轻,身上大概也是受了异能影响,过来过去的人总会若有若无的嫌弃他,连路过的狗甚至都会故意跑到他脚边去撒上一泡尿。
而薛玟钺懒都懒得理,两只手虚虚的环在胸前像是抱着什么。
他一直低着头往前走,没注意到面前的人,和对方撞了一下,摔在地上。
黎妄一直在听秦殊说着这次任务,满心满眼都在身边人上,也没注意到面前的人,一下子撞了个两败俱伤。
秦殊掀了掀眼帘,见对方只是个阴郁一点的年轻人便给黎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自己处理,自己则快走两步拐入一间甜品店。
甜品店老板娘挺年轻的,见是个帅哥便赶忙迎上来,左一句帅哥长右一句帅哥短的,听的秦殊一脸菜色,最后还是他从后腰抽了把枪拍在桌子上才算完。
他点了个柠檬慕斯和巧克力的舒芙蕾,配了一杯咖啡,在窗边看着黎妄把人扶起来,低声和他说着什么。
那家伙,异能应该不是什么常见的异能。
虽然秦殊对异能的了解没有岁殃那么专业,但耳濡目染那么久,或多或少的也了解一点。
这人身上的人嫌狗厌的气质很像是刚觉醒异能周身气场不稳定的样子。
秦殊抿了口咖啡,苦的他微微蹙眉,赶忙用勺子整了一块舒芙蕾放入口中,巧克力的微苦在咖啡的苦里已经算不得什么了,舒芙蕾的奶香萦绕在舌尖,让他满足的眯了眯眼。
黎妄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幕,那人像猫一样满足的眯着眼,身上的慵懒气怎么都藏不住。
他走过去见秦殊面前的咖啡杯里几乎没怎么动,和柠檬慕斯放在一起,便知道这家伙大概嫌苦,只好起身又去点了一杯。
“来一杯生椰拿铁。”
老板娘刚在秦殊那里吃了瘪,或多或少的也没什么好脸色,但又见这么一个小帅哥,秉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想法,她还是露出了八颗牙的标准笑法,温柔的问,“你要无糖吗?”
“不,要甜一些。”
黎妄冲她礼貌一笑,少年人独有的活泼感扑面而来,让老板娘心情舒畅了一些,不仅手脚利落的把咖啡做好,还额外送了一份蛋卷。
黎妄没拒绝,因为他发现秦殊面前的舒芙蕾已经空盘了,但这家伙还在一直看菜单,甚至想对给自己点的柠檬慕斯下手。
他好笑的摇摇头,端着盘子走过去放到他面前,自己则动作自然的端起秦殊不要的咖啡抿了一口,然后淡定的放在一边,心想,这家伙对咖啡真是一点了解没有,这是意式浓缩,足够苦的他怀疑人生。
秦殊倒是没发觉什么不对劲,他把蛋卷消灭后,对着这杯生椰拿铁赞不绝口。
丝毫没有想过是自己咖啡的点单问题。
虽然这家店的特色是意式浓缩。
两人吃完后还在店里又待了一会,直到太阳快落下山才动身去往郊外。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有一只a级灾厄和三只不知道是b级还是c级的灾厄和一些触魔,本来这是一些中等组织就能处理的事,但秦殊接下这个任务主要就是看看黎妄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
他靠着郊外最大的一棵古树,朝着黎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吃饱了就该干嘛干嘛去。
“时间是四个小时。”
秦殊隔空点了点黎妄手上的表。
“要是出不来就别回来了。”
秦殊笑着冲他说,语气里的威胁却怎么都藏不住,让黎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想起训练场上这家伙的狠辣。
他不敢再在这里待了,一头扎进了郊外的林子里。
秦殊倒是懒洋洋的靠着古树闭目休息,倒是丝毫不怕有什么危险朝他扑过来,呼吸慢慢放缓,大概是今天摄入的糖分有些多,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就发觉距离约定时间只剩二十几分钟了。
秦殊脸色越来越冷,正当他想着该怎么特训那小废物时,就见黎妄提溜着一个人从林子里出来,身上看上去没受什么伤,但他的脸有些微微苍白。
秦殊打量的目光从他的脸上落到他提溜的战利品上,发现是自己下午见过的那个人嫌狗厌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