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道:
“弹这《高山流水》作甚?”
“高山流水觅知音。”
众人又上了亭子,流云亭三面皆水,坐在亭子上吹吹风还是颇有意趣的。
人多喝的也多,一壶月桂酒一刻钟就被抢着喝完了,孟珠不得已,又跑树底下将埋着的另一瓶月桂酒拿过来。
程朝觉得新奇,“你们这月桂酒都是埋在树底下的?”
孟珠给他倒满,笑意盈盈,“当浮一大白?”
“这国子学又没有酒窖给我们使,况且国子学虽未明令禁酒,但许多先生也是多有忌讳的,就算是有酒窖,我们也不敢用!”
辛南舒道:
“这还是我们从应天府摘的桂花,其实这酒也就那样,不够烈不够浓,但好好抚慰了我们的思乡之情。”
程朝一饮而尽,“谈正事了。”
邓熙瞪了瞪眼睛,“这事不好办!”
“怎么不好办了,你还好,我们天天听那周讲师的课都要疯了!”许典皱眉回道。
程朝道:“我姑父是御史,他可以代我们上折子。”
“御史说这个无伤大雅,可咱们几个的父亲可万万不能牵扯进来。”
辛南舒皱眉,又倒了一杯酒,“你们看,就像这酒一样,倒多了就要溢出来。”
程朝凝神,笑着看向辛南舒。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正是这个理儿,物极必反,万物如此。”
辛南舒向他抬了抬酒杯示意,笑吟吟地抿了一口。
程朝感叹,国子学的第二名果真是有真才实学的。
他们今日来江南院虽说名义上是“赏月”“聚会”,实际上却是另有谋算。
那日虽只革了宋驰的职,可江南院的胡讲师也未能逃过一劫,近几日就被以年纪大了为由给辞了。
其实学子们心里都明白,这就只是个空话头,国子学中的讲师都是年过四十的,胡讲师才五十,哪里算得上年纪大?
这个胡讲师和周讲师一样善于洗脑,江南院和他们都苦于洗脑的讲师,联手那是必然的了。
……
程朝没想到他们说赏月时真的赏月,等到明月出来了,他们又吟了几首诗才宣布这场“赏月”圆满结束。
几人都喝了许多月桂酒,还是请国子学的侍从送他们到门口马车的。
程朝早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走路都是两个侍从一边一个搀着的,看的许典发笑。
“程三?程三?”
齐黎宁没喝多少,他是齐国公的儿子,江南院的人还真不敢灌他酒。
他轻声道:
“睡了吧。”
几人站在马车旁,面面相觑,搀着许典他们的侍从都回国子学了,只有搀着程朝的侍从踌躇着。
“这……您看?”
“戌时国子学就要下钥了……”
齐黎宁也不想让他们为难,“你们先回去吧。”
两个侍从将程朝扶上马车就快步进了国子学大门。
邓熙摇了摇脑袋,晕晕乎乎道:
“那玉章就交给你们了,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就被他家小厮搀扶着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江漓也被小厮扶着走了,剩下他们四个人,谢优云扒拉着程朝的袖子不松手,他们也只能一同上了程朝的马车将他们送回去。
谢优云中途醒了,他还是蒙蒙的,想到不知道哪天周讲师就要叫家长,他就要被怒火中烧的谢将军狠狠打一顿,瞬间悲从中来。
程朝睡得正香,就听到有人在呜呜地哭,他烦得要命,连忙将大迎枕盖在脸上,那声音才远了一些。
闭目养神的齐黎宁也听见了哭声,他睁开眼就看见谢优云闭着眼睛张着大嘴哭,正好马车停下来。
外面车夫道:
“少爷们,到将军府了。”
将军府的门人连忙过来接谢优云,几个人将他连拖带拽地搬下了马车。
“多谢齐世子。”
齐黎宁淡笑:“麻烦给谢将军说声,今日是同窗邀约,才迟了,另优云喝了点月桂酒,若是不舒坦,要煮醒酒汤的。”
车夫犹疑着问:
“齐世子,是先送您和许少爷回府,还是……”
还是先将我家少爷送回去。
“先送你家少爷吧。”
车夫才高兴地松了口气,回头老爷肯定要盘问的,有了齐世子解释,他也能不被迁怒。
程朝睡在那黄花梨缠枝花卉纹榻上,许典趴在他旁边也睡着了。
齐黎宁转头就看见脸上盖着大迎枕的程朝,他轻柔地叹气,轻轻地将大迎枕拿下来了。
许是方才将军府的门人和齐黎宁说话声音太大了,又或是齐黎宁起身的动静,许典迷迷糊糊地醒了。
他慢慢睁开双眼,骤然大叫:
“海棠花成精了!还会动!”
程朝翻了个身。
齐黎宁失笑,“那是玉章衣裳上绣的海棠花。”
许典才清醒过来,气道:
“这程三倒好,自己睡榻上,我只能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