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大姑奶奶一直不喜欢李氏,连带着李氏所出的一双儿女她也不喜欢,这样的消息她是个内宅妇人,应是不知晓的,若是她知道,也不见得能告诉程二叔。
程二叔是个聪明人,他面上还吃菜,心里却百转千回。
程老太爷道:“老二,这事你自己看着办,能留京就留京,若是其他的也就遵循圣上懿旨。”
李氏也说了一个事,算是如今侍郎府中的头等大事。
“这大姐儿也十六了,原本是我老婆子不舍得,想再留几年,现在也该相看人家了。”
那桌上小姐们都闹着程薇,程薇羞涩地低头。
程老太爷不插手内宅之事,闻言道:“老大,你媳妇儿现在还在坐月子,你就先给看看吧,和你母亲一起商量商量。”
程运心里有点不情愿,他自问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开口婉拒:
“爹,我这时间不成,你看看朝哥儿如今这个样子,我肯定是每天要盯紧的,还有望哥儿、育哥儿……”
“等林氏出月子了,让她母亲再给看吧。”
程朝垂眸遮住眼中的嘲讽,这老头子还扯上他了?
他什么样子?
程老太爷一怒,将玉箸摔在案桌上,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姐儿也是金贵的!”
程运讪讪地住嘴,他确实觉得哥儿比姐儿重要些。
即使是程朝这样能把他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的,在他心里都比姐儿好些。
程薇心里失落,无意识地咬唇。
李氏也跟着说了两句,“老大若是没有时间,我帮着看就成,别劳累林氏了,女人家坐月子不容易的。
再说了是薇丫头一生的大事,我不免多操心些。”
李氏和姐儿相处多些,几个姐儿中也各有偏爱,不免为她们多说一些。
程朝刺了程运一句,
“爹不必拿我作筏子,我武考射试第一,御试第二,自问名次还可以,不必爹日日为我操心,也不需盯着我。
您瞧您这头发都稀疏了,想必是操心太过了。”
程二叔咳嗽了一声,掩住了笑,他这侄儿,口齿伶俐得很。
程瑜林也偷笑,被严氏在下面打了一巴掌。
程运觉得被儿子在饭桌上说丢了面子,主动给程望夹了一筷子凉拌的藕片,慈爱道:
“望哥儿,爹记得你最爱吃藕了。”
说罢还隐晦地看了程朝一眼。
程朝无语,以为他会羡慕嫉妒恨?不不不,老头子你纯粹想多了。
程老太爷也给程朝用勺子舀了两三个鹌鹑蛋,
“朝哥儿快吃,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酱焖鹌鹑的,你六岁多的时候刚从国子学下学,就吵着要吃这……”
程老太爷又开始回想起幼年时的程朝,满面笑意和温柔。
两人间温情脉脉。
程运气的又给程望夹了好些菜,程望的玉碗里都堆满了。
他胡乱求助地看着程朝。
程朝也不得不给他爹舀了碗羊肉汤来堵他。
“爹,您尝尝,这羊肉汤炖的乳白,味道必定很鲜美,羊肉也烂糊得很,应是嫩而不膻。”
程运矜持地拿过碗,状似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既是朝哥儿孝敬爹,那我就喝下了。”
程运头一次觉得这逆子这么会说话,怪不得在国子学交到了许多好友,果真是妙语连珠!
听他这么一说,他更想喝了。
程朝使坏道:“这汤里好似还加了枸杞,您多喝些,补补身子。”
程运一噎,他收回刚才的话,亏得他刚才还感动呢,合着还是那个会气他的儿子!
不过这羊肉汤的味道着实好。
程老太爷笑看着父子俩,“这样才好。”
吃饭都过一半了,程三叔才姗姗来迟。
他在门口期期艾艾地不过来,“爹……”
程老太爷火气又上来了,冷哼,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光惦记着浮生若梦的姑娘了吧?”
小姐们都红着脸低下头,连严氏都有点羞涩。
程三叔尴尬不已,他挠挠头,
“爹,在几个姐儿面前别说这个……”
程老太爷眼睛一竖,
“你又想起你的女儿了,你看看茵姐儿和芙姐儿!”
程老太爷对这个三儿子是恨铁不成钢,儿子儿子没教好,对女儿他还有两分心思,可也是想着了去看一回。
程老太爷叹息,“行了,你坐吧,回头去看看期哥儿。”
饭后程朝就去了碧玉居看林夫人。
他坐在屏风外面,和林夫人说着话。
“……祖母说大姐到了年纪了,要相看了。”
林夫人满心的愧疚,“怪我忘了你大姐的婚事了……”
她越想越觉得程育生的不是时候,试探地问程朝:
“朝哥儿,你说我将你弟弟给你祖母养着如何?”
“娘要操办的事很多,你大姐二姐,还有你三姐,大房的、还有全府的事,实在顾不过来了。”
程朝这才感觉跟原书中对应起来了,原书中程育就是被李氏养着的。
他道:“娘自己安排吧。”
从碧玉居回到长乐阁,程朝看了眼抄下来的古方,吩咐画屏将原料给他寻来。
“龙脑两钱,白檀二十钱,乳香七钱,沉香三钱,寒水石三十钱,另还有丁香四钱,竹叶十钱。”
画屏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好奇问道:
“少爷,您是要制什么香?”
程朝笑着看她一眼,
“祖父最喜欢花中四君子哪个?”
“当然是竹,老太爷最喜欢那刚直不屈的模样。”
“那我便讨个他老人家欢心,遂要制这含竹香的雪中春泛,想这大雪纷飞之际青竹刚直,隐隐春香,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