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七做梦了。
梦里是捡到小九的那天,暴雨连绵,云雾拔地而起。
山里长出许多没见过的奇珍异草。
段七跟着掌门在山里检查阵法,那时她十岁,还是爱玩。
上蹿下跳时,踩到异物摔了过去。
那异物就是小九,一个木偶娃娃。
段七抱着他回到宗门,洗干净后,还给他裁了衣服,整日里对他说话,夸他长得好看。
一日木偶突然说话,吓得段七一刀劈断了木偶的胳膊,然后又急忙忙地找掌门。
掌门说,木偶里藏着一个小男孩的魂魄,阳寿未尽,不知来处,送是送不走,就让段七养着吧。
就这样,十岁的段七养着一个木偶男孩,因为师门按排行取名,段七给他取名小九。
“小九……小九……”
顾君生眉头皱起,心神不宁地盯着说梦话的段七。
小九……小九是谁……为何心里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
“谷夫原,到底怎么样?”
谷夫原摸了摸段七的额头,“脉象上看,是得了风寒,又加上中暑所以才会晕倒。喝上药休息几日就行。”
“她怎么还不醒?”
“我给开了安神药,要睡上一段时间,不会有事的。”
得了谷夫原的保证,顾君生才稍微放心些,带着段七回到了侯府。
段七由谢立婠守着,顾君生则是找来刘雷,问他调查段七的时候有没有漏掉什么?
刘雷摇头,“没有,就连她住过的庄子我都进去细细看过,没什么可疑之处。”
“庄子里面,有没有一个叫小九的人?”
“应该没有吧,就算是有,肯定也和段七没什么关系,因为庄子里的管事没说过这个人。”
顾君生扯开衣带,靠近冰块,燥热难安。
刘雷的能力,不至于查漏一个人,那么小九是段七在走丢的那段时间里认识的人吗?
她在庄子上住的时候,走丢过很多次,而且没人知道她的去向,又过去了这么多年,更是无从查起。
连做梦都喊的人,应该是她很在乎的人吧?
既然在乎为什么不去找……
难道说……死了?
死了都放不下?
烦躁、憋屈、郁闷!
“白家的几个矿,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严武没听懂顾君生话里的意思,他像往常一样答复,“没有,一直都很正常。”
“去查。”
“查什么?”严武眨着单纯清澈的眼睛。
顾君生抬起眼皮,飞了他一眼后,严武明白了。
主子这是把怒火迁到白家身上,要找到点东西收拾一下白家!
“属下这就去!”
睡梦中的段七,并不知道她护着的病秧子,是个黑心的皇商,她在梦中挣扎,在尸身火海中寻找小九。
木偶的身体不见了,里面的魂魄也不见了,只剩下一地的木头渣子。
“小九!”
段七直挺挺地坐起来,满头大汗,胸口剧烈起伏,身上的衣服湿透。
她涣散的瞳孔还未聚拢,木讷地看着房中人,红的滴血的嘴唇张开,只发出难听的一声呜咽。
“段姑娘!”
谢立婠捏着帕子给段七擦汗,“姑娘,姑娘,别怕别怕啊。”
也许是这一声长唤包含关心,段七呆滞的眼神中,有了一点光。
她揉了揉发疼的眉心,“我不是在白家祖陵吗?”
“姑娘得了风寒又中暑,晕倒了。”
段七又躺下了,既然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白家的事情急也急不来。
在她休息的这段时间里,白家很识趣地没再来叨扰,但还是让白立武日日送东西过来。
白立武现在跟顾小龙一起背书和练武,相互监督,相互竞争,倒是成长的更快。
她则是跟顾君生一起研究前朝太师留下的床,里里外外,每一寸都摸了一遍,就差把床砸烂了。
季家商会因为数罪并罚,罚没了不少银钱,还抄走了一部分产业,与案情相关人员都被下了大牢。
挨打的挨打,流放的流放。
季家为了保住季无山掏了不少银钱,但刘民铁面无私,打了季无山四十棍。
打完后,被衙役抬着绕城转了一圈才放了回去。
“刘民真记仇呢。”
段七咬了口西瓜,鲜红的汁水沾上了嘴角,顾君生拿出帕子递给她。
“刘民惧内,又是极爱重夫人,自然是为他夫人出口气的。”
“这床是不是就没用了?”
“刘大人派人来说过,床送给你了。”
段七一听,放下瓜皮,拿起帕子随意擦了一下嘴角后走到床旁边。
“一掌拍碎吧。”
“不可!”顾君生忙出言阻止,“万一里面是些不好的东西,拍碎恐会不妥。”
段七默默放下掌,说的也是,“那就一点点拆?”
“嗯,让严武去做就是。”
顾君生朝她招手,“萧夫人说今日会上门,西沙院那边,恐不会安生。”
段七又坐下来,如今她虽然有些名声,但是名声还不够大。
要大到让颜浣西垂涎,大到她愿意不顾一切,下狠心撺掇平宁候和离。
“白家的事情我会尽快解决。最近小李又收了些拜帖,你帮我看看。挑出些来,我去走一趟。”
“有个人,你可以看看。”
顾君生从袖口里抽出一个帖子,“这是文王的帖子。”
段七笑眯眯地接过来,应该是老道士办的,没想到他会用这种办法,兜兜转转,又把问题扔到了自己手上。
不过也好,要是让颜浣西知道文王都来找自己,她会动心的。
顾君生本来不想掺和,但想到以后要是再碰到段七晕倒的事情。
自己要接住她,而不是从别人手里接过她。
并不是为了段七着想,是他自己要脸。
“段姑娘!”
萧夫人面露喜色地冲进来,身后乌泱泱带了一大堆礼物,不消一会儿就堆满了院中空地。
她热络地拉着段七的手,左看也喜欢,右看也喜欢,恨不能让段七给她做儿媳妇,
这么一想,也不是不可以,进而越来越觉得段七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