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先生向您说过程女士的情况了吗？”医生问。
“没有。”隋明禹回答。
“是这样的，想必您也能看出来，程女士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医生说，“而且情况会一天比一天糟。”
“没办法控制吗？”隋明禹沉声问。
医生轻轻摇了摇头。
隋明禹抿了抿唇，明白了医生的意思。
“还有多长时间？”隋明禹问。
“保守估计，不到两个月。”医生说。
听到这个回答，隋明禹心脏不安地快速跳动，虽然曾有预料，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您可以多陪陪程女士，多和她说说话，但切记不要让她太过激动，那样会让时间走得更快。”医生嘱咐道。
“好。”
程婉被推回了自己的房间，此时已经睡了过去。
隋明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思考程婉刚才问过的问题。
她是一个好妈妈吗？很显然，并不是。
可隋明禹这样想着又觉得这个结论太过片面，程婉当妈妈尽管很不称职，但她也曾让他深深地感受到过母爱。
那首哄他入睡的童谣，他无数次从程婉的口中听到过，因此滚瓜烂熟。
……
接下来的几天，隋明禹完全沉下心来陪伴程婉。
程婉很开心，每天脸上都挂着笑容。
可能笑容真的会治百病，她的身体状况竟然越来越好了起来。
隋明禹在陪着她的同时，体会到了某种久违的感受，加之看到程婉的状态越来越好，他悬起来的心逐渐放下，开始想着怎么与外界联系。
这天，他敲响了正在休息的赵阿姨的房门。
“小少爷，有什么事吗？”赵阿姨板着脸问道。
隋明禹看着她的脸色，她看起来像是被人打扰了雅兴。
“赵阿姨，不好意思，打扰了。”隋明禹想到此行的目的，客气地说道。
“没有，小少爷，您有什么事吗？”赵阿姨重复问道。
隋明禹知道她的脾气，表面硬得像一块石头，但其实是豆腐心，他轻咳两声，摆出无奈又委屈的表情说：“赵阿姨，把我手机还给我吧。”
“不行，这是程先生的吩咐，而且这里没有信号。”
“您别蒙我了，是有屏蔽器吧，关了不就行了？”
“真的，不行。”赵阿姨坚持拒绝。
隋明禹深吸一口气，“赵阿姨，您知道我姥爷为什么关我吗？”
他声音带着点委屈。
赵阿姨神情略微松动，摇了摇头。
“我能进去吗？同您详细说说。”隋明禹微微抬头看了看赵阿姨身后，他觉得自己的手机很大可能是在她的房间里。赵阿姨身为这里的管家，其他工作人员将他手机收走后，一定会让她保管的。
赵阿姨思考了一下，侧身请隋明禹进去。
隋明禹进去环视一圈，别墅内房间格局都大差不差，都是复合式卧室。他规规矩矩地坐到了沙发上，然后细细地查看哪个地方可能放着他的手机。
赵阿姨走到他身边为他倒了杯茶。
隋明禹接过说了声谢谢。
他端起茶杯小口喝着，眼睛一刻不停地在房间里搜罗着，最后将目光落在赵阿姨的书桌上。
书桌收拾得很整洁，只有中央放着一张纸，一支笔和一副眼镜。
他看向书桌两旁的柜子，猜测手机应该就是放在这里。
一杯茶喝完，赵阿姨见隋明禹还不说，轻轻咳了一声示意他快说。
隋明禹耸了耸肩，将杯子向前推，“赵阿姨，再给我来一杯，刚才的午餐咸了，好渴。”
赵阿姨无奈，又给他倒了一杯。
隋明禹边喝边说，“赵阿姨，我可以转转吗？我发现你的房间好像比我的还大呀。”
“没有。”赵阿姨否认道。
“真的吗？不信，我仔细看看。”说着，他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慢悠悠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赵阿姨的书桌旁边。
他低头一看，发现书桌上的纸是一张信纸，上面已经用英文写了一些内容。
赵阿姨走过来将信纸翻了过去，提醒道：“小少爷，您还说不说？”
“说呀，等我组织组织语言。”隋明禹看向赵阿姨，但他下一秒还是没说，而是话锋一转对赵阿姨问道：“赵阿姨，是在给谁写信呢？”
“没谁。”赵阿姨愣了一秒小声说道。
“哦，那是我看错了吧。不然怎么看到darling这个词了。”隋明禹一脸怀疑地说道。
赵阿姨脸一红，别开目光，“小少爷，要是不说，就出去吧，我还有事要做。”
“别啊，赵阿姨，我妈睡了，我有点无聊想跟你聊聊。”隋明禹笑了一下，“赵阿姨是在给你丈夫写信吗？”
赵阿姨看向他，微微叹了口气，点头说：“是的。”
“您和您丈夫离得很远吗？”隋明禹问。
“之前是不远的，不过这阵子到了岛上远了一些。他是英国人，在一所大学里当教授。”赵阿姨说起她的丈夫，一直绷着的脸浮现出一丝甜蜜，话也变多了起来。
隋明禹惊奇地扬了扬眉，他从来没见过赵阿姨脸上出现过这种表情，“是很久没见了吗？所以要写信？”
“不是，上周刚刚见过。”赵阿姨说，“写信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们约定好每天都要把自己有多爱彼此，写下来。”
隋明禹眼睛微微睁大，这让他没有想到，于是他对赵阿姨问道：“你们真的很相爱，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赵阿姨回忆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是我去英国游玩时认识的，我们是一见钟情。”
“那是怎么有了写信这个约定的？”隋明禹一边问，一边打量着书桌下的柜子，看起来没有上锁。
“其实我是一个很不爱表达的人，但他跟我恰恰相反。有一次，他说要和我分开，因为他在我身上感受不到爱，他没有安全感。”
隋明禹顿了顿，被赵阿姨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看向她。
“那时，我很不理解，爱必须要用嘴巴说出来？用行动去爱，不够吗？”赵阿姨说，“可他告诉，不够。我们意见不和，分开了一段时间。”
隋明禹半眯起眼，不由自主地思考起这个问题，他觉得用行动去爱远比用嘴说更有力量。
赵阿姨想起那段往事满脸怅然，“虽然我们分开了，但我们还是很爱彼此，复合之后，就有了这个约定，他说既然我不爱说，就写下来让他知道。”
赵阿姨说完，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容。
隋明禹被她感染到，但心中还是有些疑问，他想了想问：“相爱有那么美好吗？”
“当然。”赵阿姨肯定地回答，“后来，我也明白了他的感受。如果你的爱人从未说过爱你，任谁都会彷徨无措，会觉得爱人并不爱自己。毕竟，一句简单的话都不愿说，会让人觉得你根本不重视。”
“所以啊，小少爷，手机真的不在我这里。”赵阿姨话锋同样急转，然后从桌面上抽出来一张信纸递给隋明禹，“您要是无聊，也可以给自己喜欢的人写写信。”
隋明禹扯了扯嘴角，看来赵阿姨早知道他的目的。
他捏住信纸的一角，讪讪道：“那就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