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丁一看没有人抱他,准备瘪嘴哭了,一下房间“哇啦”的声音传出来。
阮宜棠忍受着对方的笑意,硬着头皮准备走过来抱他。
没想到下一刻一双大手将他从门外抱起,小豆丁眸子里的泪珠也直接转了回去,可怜巴巴看着阮宜棠。
胡海生匆匆走来,没想到小祖宗竟然在这里,连忙走进来从某人怀里接过,他不敢看陆珩礼的神色。
小豆丁一下轻松了,指着阮宜棠叫:“媳妇,媳妇。”
胡海生顿时心提到嗓子眼,一下捂住自家孩子的嘴,“乖,一会儿去吃糖。”
“她是我媳妇,小屁孩。”男人清冷的声音落下,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胡海生忍不住看看房顶,那嘴角的笑意压都不压不住。
阮宜棠笑地差点收不回来,第一次见他跟孩子一样置气,幼稚可爱的老公!!!
如果有孩子的话,是不是会更好玩。
对了,他来这里是有事,父亲要找这位小姐。
“阮小姐。”胡海生刚叫了一声,没想到收到某人的严厉警告,“额…陆太太。”
阮宜棠轻轻拉拉他的袖子,又回握住对方的手,“陆先生,陆先生。”
陆珩礼这才回神,眸底闪过一抹尴尬,他竟然又一次下意识吃醋了。
“您请说。”她一边说着,嘴角微勾看着他。
胡海生脸色不太好,“我父亲想单独见您,他时间不多了。”
她瞬间身子微微晃动,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对方向他点点头。
——
胡家主院,离姝将人扶到靠窗口软榻之上,将人安顿好。
老爷子猛然叹口气,一眼就看到庭院的大雪,浑浊的眸子藏着几分欢喜,“苏城许久不下雪了,我走之前还能看到,真好。”
离姝轻轻握住他的手,眸色难掩悲伤,“您不要走,我愿意照顾您一辈子,是您给了我和海生的活路。”
“你这个傻女人,这么多年你照顾我这个糟老头子,背负了那么多的骂名,你也不容易,以后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就在一起。”老爷子喘着气说道。
离姝眸色微红,头靠在他的手上,“我知道您一直心里有人,可是我只想远远看着您,不期望得到什么。”
“人这一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缘分该尽了,你无须难过。”老爷子看着从空而尽的白雪,“小姝,做自己就好,她是独一无二的,你也是。”
离姝猛然看向老爷子,“您都知道。”
她这些年模仿那个女人的一举一动,从习惯到颜色,结果还是比不上她。
“你很好,她也很好。”老爷子微微心疼看着离姝,“这世界上不会有两张完全相同的叶子,做自己就好。”
老爷子看向窗外忽然一笑,像是回光返照一般,“她还是来了。”
离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主院大门外有一大一小身影而来。
男的撑着一把黑伞,矜贵温肃,眉间恰如青山,正频频看着挽着他手臂的女子,女子一身素青色旗袍,外面穿着一件小坎肩,行走之间雪花飘落,两人像是一幅水墨画走出来的。
陆珩礼送她到门口,向离姝微微颔首。
阮宜棠浅浅点头,便朝里面走去,随着门缓缓关上,离姝心里微微一颤。
屋子里并不明亮,有一道沉哑的声音响起,“丫头你刚才进来的时候,爷爷就像看到你祖母,十七岁的她真的很漂亮。”
阮宜棠眸底难掩悲伤,直接走过去,“爷爷…”
“不要哭,你祖母也是个小哭包。”老爷子笑意盈盈看她说道。
阮宜棠顿时破涕为笑,“您还逗我玩呢,要好好养病。”
老爷子摇摇手,神态冷静,“我的身体我知道,已然是大限将至。”
老爷子面对死亡那种从容的态度,说是豁达更像是去另一个世界的优雅。
雪夹着风呼呼地刮着,屋内时而响起小声的咳嗽声。
老爷子微微蹙眉,突然喷出一口血,她赶紧用手帕去擦。
他的胸口大口喘气,猛然瞪大眼睛,握紧她的手,“没事,爷爷习惯了。”
她想出去叫人,没想到老爷子对她摇摇头。
她看了一眼门口走来走去女人的影子,也随之点点头。
老爷子颤巍巍从怀里取了一件东西出来递给她,她微微一愣却迟疑几分。
“这是你祖母想要的东西,也是该给她了。”老爷子微微一笑,“孩子你不必觉得有负担。”
微光渐渐落入房内,他的面容在她的泪光里渐渐模糊,心里微微一颤,她接过这重达千斤的东西。
包装的牛皮纸上带着几分时光的催残,她慢慢打开,纸发出窸窣的声音,她看一眼老爷子,老爷子微微点头。
一会儿展现在她面前是一件卷起来的东西,她打开一看是婚书。
“我与她订婚我很开心,可是对于她来说这却是牢笼,小辞一生最想要的就是自由,这个你拿走吧!我累了。”老爷子说完便渐渐闭上眼睛。
阮宜棠喉咙哽咽,长指摸着婚书上的文字,几乎没什么破损,原先保存的人十分用心。
“祖母也给您留了东西。”她站在那里轻轻说道。
老爷子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金镶玉和一串佛珠。
他忽然一笑,眼里闪着泪花,“什么金玉良缘,不过是木石良缘罢了。”
她将玉还了回来,告诉他要送给眼前人。
“这颗佛珠祖母留在身边很多年,是想给您过生日的。”阮宜棠将佛珠放在老爷子的手心,“她亲自每日念经希望您健康平安。”
胡老爷子忽然释然了,“小辞谢谢你记得哥哥,哥哥下一辈子还做你的哥哥好吗?”
屋外只有静默的风声轻轻回应。
“哥哥太累了,你在那边等等哥哥。”老爷子低声说道。
阮宜棠关好窗户,瞧着他像是睡着了,便轻轻往外走,离姝与她擦身而过礼貌点点头。
她刚走到门口,屋内突然响起一阵女人的哭泣声。
她扶着门框差点站不稳,雪下得高大,将女人的哭泣声掩盖在风雪之下。
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映入她的视线,她微微抬头,从他的墨眸看到自己失落悲伤的神情,“爷爷走了,是我害了他。”
陆珩礼摇摇头,将她搂进怀里,轻轻拍她的肩膀,“不是你,他走之前没有遗憾了。”
苏城一落雪便成了姑苏。
可恰恰相反帝都却是好几日都是晴天,艳阳高照。
陆家老宅书房内,花影摇曳,竹影落在桌上书的扉页上。
向叔走进来一看,陆臻北持续这个动作已经好几个小时,一直盯着墙上的这幅画。
“老爷子该喝药了。”向叔说道。
背对他的人依旧不为所动,像是没有听到似的。
向叔:“您又画卿辞小姐的画像了。”
陆臻北一听到这两个字,神色微微一颤,仿佛才回神,“我最近快记不清她的样子了,老了记性都不大好。”
向叔扶着他在旁边坐下,“不会的,喝完药您的病就好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老向,你说谎了。”
向叔无奈说:“这可是少夫人让我监督您的,她前日特意打电话过来说是去苏城,好几日不能来看您。”
“苏城?”老爷子嘀咕几句,“这小两口不会闹矛盾了。”
“外公。”外面大老远有人进来,齐婳小跑过来。
陆臻北立即站起来,“小心点,你肚子还有孩子。”
跟在齐婳身后的祁之辞如临大敌一般,“慢点,婳婳。”
“外公,你看他光在乎孩子,我不想嫁给他了。”齐婳拉着老爷子的胳膊撒娇道。
祁之辞立即表示忠心,“爷爷我没有。”
陆老爷子哼了一声看着自己的外孙女,“不嫁也行,之辞现在变了许多,要不我给他找个合适的补偿下他。”
齐婳一听立即瘪嘴,脚微微一跺,“爷爷…”
祁之辞:“老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不会娶其他人的。”
齐婳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爷爷,嫂子说怕你闷,让我来看看你。”齐婳呵呵一笑摸着自己的肚子。
陆臻北看了一眼两人,“你们早些把事办了,致辞。”
“外公,婳婳说等大哥有第一个孩子才给我转正。”祁之辞说着又看齐婳的反应。
陆臻北看了一眼她,“胡闹,孩子过几个月就显怀了,你们先领证。”
齐婳则点头,祁之辞笑得合不拢嘴,一想到陆珩礼的孩子比自己孩子辈分高,他就觉得自己可比身高都高了一截。
“你哥人呢?”老爷子说道。
齐婳:“哥去苏城了,说是那里有人想见他一面。”
门外小雨滴落在在台阶上,天气直接变了个脸。
陆臻北想起什么看了一眼墙上的画,情绪渐渐变得平静,“他倒是解脱了,可以去见他了,这个老家伙。”
向叔叹口气,他知道老爷子说的是谁。
远方从此传来故人不在的消息。
“他是个好人,却画地为牢把自己困了一辈子。”老爷子微微哼了一声,“老家伙,你没想到我的孙子娶了她的孙女,我还是赢了。”
齐婳准备说些什么,祁之辞将她拉了出去,“你…我还要和爷爷说话呢!”
向叔默默陪在身边,“您当年托人将家主送到苏城学琴,不也是为了让家主慰藉胡老爷子晚年,其实老爷子知道您的好意,他没有怪过您的。”
陆臻北颤巍巍站起来,“我倒羡慕他去见卿辞了,两人应该见面了。”
“他没有后人,就让阿礼帮忙处理,让老家伙风风光光走。”
向叔轻轻点头,“家主那边来了电话说,少夫人拿了婚书。”
“婚书?”陆臻北提高声音说,随之神情低沉,“难怪?难怪她不肯让我找到她。”
墙上的美人眉眼细长,嫣然一动的红唇,鬓边插着一朵鲜花,正向他温柔一笑。
陆臻北眼眶早已湿润,慢慢摸上她的手,两人的手在两个时空再次握住。
“你哥哥去见你了,你现在应该很开心。”他缓缓说道,“这世上就留我一个人了。”
画的落款处是“棠生”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