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聪整个人摇摇欲坠，若不是林念遥扶着他，他已经软到地上去了。
“默霭…”
心痛到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面上已经满是泪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玄阴从口袋里掏出那古老的铃铛一晃时，分魂的仪式总算完成了。
分出来的残魂落入竹字玉中，变成完整的一缕，随后就等着给张柏林聚魂了。
默霭的身影从阵法中间消失，分魂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伤害，他已无法维持实体，只能回到曾聪脖子佩戴的血玉里。
看着曾聪面色惨白，整个人呆滞的坐在一旁，这一场分魂仪式伤害的又何止默霭呢？玄阴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擦了一下额间冒出来的汗水，走过去拍了拍曾聪的肩膀。
“别想太多，此次默霭魂体损伤很重，如果可以的话，把他带回庙里，每月初一十五杀鸡取血，给他聚阴。”
“师父，你不是说没有什么问题的吗…”
曾聪抬头看向玄阴，原以为玄阴至少会露出心虚的表情，可他没有。
“聪儿啊，眼下不算是大问题。”
魂魄顺利分离，张柏林恢复有望，至于默霭，就像人受伤了，要休养一样，那他也继续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对于魂灵来说，岁月在某种意义上是无限的，消磨不了太多。
闻言，曾聪垂下眼眸，闭上了双眼。
“是，师父。”
陈阳手里牵着张柏林，语带犹豫的开口，得到回应之后，他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曾聪，不过嘛，他现在没时间去安慰好友，接下来的聚魂，他还需要陪伴在张柏林的身边。
林念遥把曾聪带走了，从天台下来回到了陈阳的家中，佣人见两人对面色都不太好，识趣的放下了两杯温水便离开了客厅。
林念遥注意到，曾聪脖子上带着的那块血玉光泽好像暗淡了不少，之前一直都是鲜红的，现在隐隐带着褐色了。
方才分魂的时候，他也是在场的，知道曾聪此刻怕是处在深深的愧疚之中。
“你也不想这样的，别太自责。”
“我知道默霭在想什么，他是故意不告诉我分魂有这么痛苦的，他可坏了，就想看着我这样…”
曾聪神情痛苦，他捂住双脸，身形萎靡下来。
“小时候他就爱干这种事，每次一吵架，他就会用折磨自己来惩罚我，很幼稚对吧？可我没想到他现在还对我耍这样的伎俩。”
林念遥哑口无言，这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沈逐安竟成沉默之后，首先开口的。
“死亡的节点对阴魂来说十分重要，纵然你十几年中用鲜血浇灌助他成长，结果也难以改变，幼童的魂最为凶恶，也极易误上歧途，成为恶灵。”
人性里的善是教出来的，父母、朋友、身处的环境，如果一个人从小就跟野草一样长大，那他大概率会成为多数人口中的恶人，没有人教他为善，他的心中就只有自己。
默霭死的时候才五岁，他的世界里没有太多的东西，在沐灵村里，可能每天对着的就只有林子里的蟋蟀，饭点的一口热饭，还有曾聪。
默霭比野草好一点点，他至少还有拉扯他长大的玄阴，还有一个不是亲生，却对他很好的哥哥。
“默霭不是他的本名，他没有名字，是丢在庙子门口的弃婴，这是后来玄阴师父告诉我的。”
曾聪把脖子上的血玉摘下来放在掌心，用自己的体温包裹着。
“我小时候身子骨很差，总是隔三差五就生病，一个小小的感冒都能把我干到医院里去，那时候我父母可没少操心，身体好的时候就在村子里和默霭一起玩，他就小我两岁，我们那时也算是最好的朋友吧。”
说到这，曾聪苦笑一声。
“我有时候挺烦默霭的，他真的很粘人，像块牛皮糖，我也是有其他朋友的，比如柏林，每次故意躲着不见他，他就在我家门口哭，那样子可可怜了，过不了十分钟我就得认命的陪着他玩。”
他的身体很差，但默霭的身体很好，精力旺盛的像头牛，能一口气从村东跑到村西不带停的，他就不行了，没两分钟就得停下喘口气，默霭那时个子还比他矮半个头，还蹲下上来说要背他。
“七岁以前的事情我很多都记不太清了，最清楚的是默霭出事的那天，我们在水库边上捡石头打水漂，我脚一滑掉了下去，他扑腾的过来救我，把我推上岸，自己却没能上来，我吓坏了，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水淹没…要是我当时能伸手拉一把就好了…”
默霭出事以后，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已经回到了村子里，他问爸妈默霭的情况，两人支支吾吾的态度，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默霭死了，紧接着我就病了半个月，医生说我是被吓到了，后来，我的身体就越来越健康，玄阴师父说是默霭冥冥之中在保护我。”
默霭的魂寄在寺庙里的事情，玄阴并没有瞒着那年才七岁的他，而他也因为对默霭的愧疚，用自身血液把默霭的魂供了起来，一供就是十多年。
“供魂相当于是把默霭的魂和我的命牵在了一起，在他未离开我之前，我都得对他负责，我本来还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我爸妈，但意外的，他们知道以后也没说什么，可能他们也感激默霭吧，虽然后面他们就离开了沐灵村，再也没有回去过…”
曾聪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们再也没回去过…”
“曾聪？”
林念遥疑惑，不知这人怎么的，说着说着就发起呆来了。
“念遥！”
曾聪猛地抬起头，激动的抓着沈逐安的肩膀，把他吓了一跳。
“默霭死了之后，我的身体就好了，你听听，这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是有一点。”
“然后…然后我爸妈也没有再回过村子，他们为什么不回村子？”
“我不知道。”
“肯定有原因的，肯定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