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骞默默拿起笔，在纸上写下“硅胶”二字。
沈烨看着那两个字更加疑惑了。
“胶”字他认得，可前面那个是什么东西？
沈骞指着那个古怪的字说道:“这就是‘硅’字，此头就是用硅胶所做。
“父亲有所不知，据我派去那人说会川的防门比过往都要森严，以前泸州与会川有过通商，只要有衙门的条子都能进去，现在进去要登记什么「身份信息」，姓名家世都要登记清楚。
“他本就是受了我的号令去探查会川情况，以免我们与景王开战时出现意外，没想到会川的城门都进不去。
“只能夜深时用轻功偷偷溜了进去，结果就看到城墙上站了一排人，他吓了一跳，情急之下挥刀砍下了一个脑袋，却没见血。
“他为了不被人发现，偷偷把这个脑袋和剩下那截身子藏了起来，换上这个假人的衣服，潜进了城中。
“在城里待了一个多月，才知道了这是何物。
这个心腹是会南疆话的，因此沈骞才特意派他去探查，没想到心腹回来的时候却说他好像听不懂会川人在说些什么，他们如今说的话好生奇怪。
心腹为了不暴露，只能带着这个头回来了。
据会川人所说，这个「硅胶」防火，城上的假人只是用来吓人，做「实验」的，而且都是「初代产品」，现在已经被「淘汰了。
心腹给沈骞复述这段话的时候，沈骞眉头就没松开过，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听懂了，但又好像没懂。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烨现在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他忽略了那些完全听不懂的词，抓住了重点:“此物居然能防火?”
要说在进攻战中，火攻也算是常用的路数了。
但火攻有损人寿，历来的大将还是避免用它。
龙州之战，明安王就派人把整个龙州城烧了个干净，才会天怒人怨，至今被人鄙弃。
景王顾及名声也许不会用火攻城，但派人火烧军营和粮草他还是做得出来的。
如果「硅胶」真能防火，那将此物覆于营寨和粮草之上，岂不是万无一失?
“鸿飞，拿火盆来试试。”
沈骞转身走出去，不一会儿就端了个火盆来。
沈烨看着那炽热的火苗，把硅胶头丢进去。
半晌后，沈骞把那头捡起来，虽然被火灼烧的地方黑了，却始终没有燃起来。
沈烨目光幽深:“南疆居然造出了这等物件……”
他望向漆黑的天际，心中不安更甚。
这些年里大启内乱不止，南疆和北夏这两位邻居怎么会不动心呢？
北夏时有骚扰边境之举，南疆人一直安安静静，却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父亲，您在想什么?”
沈骞也很惊讶「硅胶」的厉害，但看沈烨沉思良久，不禁问道。
沈烨轻叹:“颂德兄告诉我，他们两年前与南疆人通过信，那边说了三年内不会与大启为战。
“如若我们撑过这五个月，击退景王，明年此时，泸州会不会面对新的敌人呢？”
沈骞这才知道原来何知州已经与南疆那边商谈过了，他根本没必要派人去探查会川境况，但这个结果并不让他满意。
按照南疆人这个说法，最迟后年他们就要向大启开战了。
“父亲，我们不能率先进攻南疆吗？”
沈骞不愿这么被动，如果可以，他更想主动出击，试试南疆的实力。
沈烨摇头:“你见过端王吗？”
沈骞不知道此话为何要扯到端王身上，他老实答道:“我一直随您征战四方，未曾去兆京见过。”
沈烨语气中多了一丝畏惧:“他会蛊术。”
沈烨仍记得那是反击云宸最重要的一战，云康听太子的安排，带了五千人来援助他，面对云宸十万大军，他只觉得云康是来送死的。
可他亲眼看见，云康给那五千人喂下了一只奇怪的虫子，而后那五千人就像听话的傀儡一般压了上去。
云宸的士兵再怎样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会痛，会怕死，面对一群怎么砍，怎么打，哪怕眼睛瞎了，手断了都还能站起来的敌人，谁会不感到恐惧呢？
云宸的军队真的被吓到了，一时间竟然溃散败逃，他们都喊着恶鬼索命，借尸还魂。
沈烨为将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军队。
他亲眼瞧着其中一个兵士，肠子都已经流了出来居然还提刀追人。
云康那句话更是成了他的噩梦。
“将军，如若世间之人都是听话的傀儡就好了。”
此后，云康那张盈盈作笑的脸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陛下的这四个儿子，只有云康，让他感到恐惧。
云康的母妃就来自南疆，云康的蛊术一定源自他的母妃。
沈骞听完，心有余悸，他面色有些苍白:“父亲，那你这么说，南疆人若真要侵我大启，我们岂不是束手无策?”
沈烨叹道:“我想南疆人应该不是人人都会蛊术，不然他们早已向我大启开战，应该是有什么原因牵绊住了南疆人。
“而如今他们定下三年之约，怕是那个曾经牵绊他们的理由被解决了。”
沈烨深思片刻，神情严肃道:“若我们真能撑过这五个月，你便带人去南疆看看，到底如何一回事儿。”
沈骞点头，他也愿意当这个先锋。
只希望他们真能撑过这五个月吧。
……
施洲城内，正在欢歌宴饮，好生热闹。
“陈知州真是识时务者，不像那何荥，听说他找了沈烨来助，当真可笑！”
云毅坐在主位之上，喝下一樽酒，虽然嘴上夸赞陈栎，眸中却有鄙夷之色。
一路而来，台宁二州也撑了一些时日才攻了下来，这施洲偏远，但物产丰富，极为富饶，陈栎居然直接降了。
当初苏州的魏升是要御北夏才给他开了城门，而后还自尽以表对天子忠心，云毅虽然不满，但也有些敬佩。
但这陈栎确是十足的小人做派了。
等他拿下泸州后，一定要把此人杀了才好。
陈栎笑着附和道:“就是，沈烨那点人马如何与殿下匹敌?无非是瓮中之鳖，做无用之斗了。”
孟恒坐在左位，一直没说话，临泸州越近他越惆怅。
明明他已经给兄长写过信件，吕先生还承诺了若兄长愿意来景王账下他能保其富贵，可兄长始终没给他回信，莫非此番兄长真要死守泸州吗？
吕兆坐在孟恒身旁，看出他心绪不稳，端起一盏酒向他示意:“常之不必忧心，等攻下泸州，我会设法保全颂德性命。”
孟恒点头，与他碰杯:“如此，多谢子丰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