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黑熊这辈子怎么也没想到,刚才他掀起新娘红盖头的那一瞬间,刘珍卿便已经彻底看清楚了他。
发现眼前的男人,确实跟自己没有重生时,一模一样。
刘珍卿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疑惑、震惊、失望、恐惧和厌恶。
这些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使得刘珍卿原本明亮的眼眸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生机。
两人喝交杯酒的时候,都还算正常。
就在胡黑熊要给刘珍卿宽衣解带时,异变突然发生。
只见原本静雅如水的刘珍卿,突然间像是爆发了一场积累多日的泥石流一样。
她猛地用力,一脚踢开了自己眼前的两个板凳桌椅。
注意到胡黑熊动作迅猛的避开了她的攻击,刘珍卿便不知道从何处摸到一把锋利的短刀。
她紧紧握着它,并毫不畏惧地用短刀威吓他。
此刻的刘珍卿,像是一只被群狮包围的鬣狗女王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不屈的意志。
她的攻击性,她强烈的求生欲,和全身对他的拒绝,已经从她那双眼睛里大咧咧的显露出来。
然而,新娘要跟他洞房花烛夜拼命这事儿,像是一个响亮亮的耳光,狠狠的扇在了胡黑熊的脸上。
胡黑熊怔怔然。
他完全被刘珍卿这般突兀的举动给弄懵了。
他惊讶的瞪大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沉默不语的刘珍卿。
嘴里更是下意识出口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胡黑熊身上的酒味很重。
刘珍卿闻到他粗鄙的气息,她忍不住直皱眉头。
刘珍卿原本就不喜欢这个男人。
哪怕这个男人刮掉胡子后,面容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看的多,但是,她就是嫌弃他粗俗!
嫌弃他没什么文化,没读过几本书,也不知道诗词歌赋!
她很早就知道了,自己无论怎么跟他磨合,都磨合不了。
因为她跟他本来就是两条线上的人!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共同语言。
对于自己不爱的男人,刘珍卿只要一想到跟他同床共枕,她胃里就翻江倒海,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一样,特别难受。
如今听着男人粗声粗气的声音,刘珍卿眉头紧蹙,心中更是涌起一阵强烈的反感。
这个男人似乎永远都学不会,什么叫做斯文,什么叫温柔如水。
一想到重生前的那八年,这个男人还有他一家子的各种缺点,各种不好,此时的刘珍卿便侧着头,不愿再多看眼前男人一眼。
只因多看他一眼,刘珍卿都觉得,他脏了自己的眼睛。
先前,她被花轿抬进胡家门的时候,她的心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在红盖头没被揭开之前,刘珍卿都还在努力安慰自己。
她告诉自己,既然已经拜堂成亲,那么无论对方是谁,她都应该去适应和接受。
然而,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当这个粗鲁男子试图脱掉她的衣服并与她亲近时,刘珍卿发现,自己根本就接受不了!
注意到胡黑熊仍然不死心,还要向她这边走过来,刘珍卿突然用尽全身力气怒吼道:“胡黑熊,你再靠近一步,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胡黑熊哪怕再楞再傻,于这一刻,他也知道刘珍卿为什么要这样了。
更何况,胡黑熊这个人来就不楞,也不傻。
他酒劲早就醒了大半,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幕,他的眼神渐渐转为清明,脸上肌肉慢慢扭曲,乍然出现一种阴狠之色。
不用人说,从刘珍卿那不掩厌恶的脸色中,胡黑熊也能得出来,他娶进来的这位高门贵妻,对这门婚事是多么的抗拒,对他又是多么的排斥和厌恶!
“好啊,原来如此……”
胡黑熊冷笑着喃喃自语道:“我还当是自己喝多了,没看清呢,原来还真不是这样。原来你根本就是嫌弃我胡黑熊配不上你,嫌弃我胡家地位低微,是不是?!”
刘珍卿听了,忍不住理直气壮吼了一句:“你明白就好!”
“就你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若不是因缘际会,救了我父亲一命,你以为就凭你这样的,你能娶得了我么??”
“若是以前,像你这样的,给我提鞋都不配!更不用说,见我一面了!”
“胡黑熊,实话告诉你,嫁给你这般粗鲁的糙汉,我不甘!”
听到刘珍卿这番话,胡黑熊差点没被气昏过去。
他本来想往前走近一步,凑近一些,从刘珍卿手里抢过那把短刀,免得她不小心伤了自己。
然而,刘珍卿就马上后退一步。
她一双眼睛警觉地盯着他,低吼道:“你离我远点!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有多臭了?”
胡黑熊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这门贵妻,摆出如此一副贞节烈女的派头,好像被他一个泥腿子碰一下,就脏了她似的……,胡黑熊就越想越气。
他那犹如铁一般黝黑的拳头,紧紧地握在一起,发出咯嘣咯嘣的响声,仿佛要将空气都撕裂开来。
他的牙齿也咬得咯吱咯吱作响,仿佛要将眼前的刘珍卿一口吞下。
他死死地盯着在他面前哭的又悲且惧的刘珍卿,心头的火焰如同火山一般,五内俱焚地燃烧着,他恨不得立刻抬起拳头,将这个在新婚之夜狠狠羞辱了他的女人揍得粉身碎骨!!
他更想抓小鸡一样提起她的领子,然后好好地问上一问,既然不愿意嫁给他,那为什么她当初答应她爹,允了这桩婚事?
那凭什么他胡黑熊娶了她,她却要对他挑三拣四,百般嫌弃,还厌恶至此?!
刘珍卿看见他沙包一样的拳头紧紧握着,她瞪大双眼,无声跟他对峙着。
她那不屈不挠的眼神仿佛就在告诉他,怎么?你敢跟我试试?
你要是跟我试试,我现在就让你逝世!
……
自己盼着娶进门的妻,如今厌恶他至此,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屈辱!
胡黑熊在怒极之后,怒了又怒。
怒了再怒。
怒到最后,胡黑熊就生出一股莫名的诡异的平静。
有理智的正常人,其实在做一件事情前,都会权衡好利和弊的。
对自己有利无害的事情,一般人都会做。
对自己有害无利的事情,有脑子的人一般不会做。
胡黑熊很早就想清楚了,自己妻子的父亲是刘将军,乃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他有权有势。
而自己丈人的亲哥哥还是侯爵。
他们刘家是真正的高门大户,就算在京城里排不上前列,可是,对付他们胡家这样的小门小户,绝对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这新婚之夜,他若是动手打了她,甚至怒从心起,什么都不顾,直接弄死了她,……这对自己,对胡家,只会是有弊无利。
作为一个好不容易靠着军功爬到六品武官的男人,胡黑熊从来就不像他表面那样鲁莽粗俗。
他有城府。懂得隐忍。
此时此刻的他,定定地看了刘珍卿很久,之后,他再也没有说什么。
而是突然扭头转身,直接往门外走去了。
刘珍卿见他抬起脚,对着大门狠狠一踹,那门哐哧几声裂开又倒下后,男人的脚步声便渐渐远去,身影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见他脾气如此暴躁,两扇门都被他踢坏了,刘珍卿心里更嫌弃他了。
“真是个粗俗不讲理的莽夫!”
她和李妈妈先前就赌了,这男人不敢拿她怎么样,更不敢杀她。
如此这么一试,果然如此。
如此一想,刘珍卿就把自己的乳母李妈妈,还有一众陪嫁丫鬟都叫了进来。
刘珍卿见李妈妈她们被饿的一脸菜色,她赶忙问了几句。
李妈妈当即就拉住她的手,开始抱怨了。
“小姐,这胡家也真是的,都这个时候了,竟然也没能给我们送些吃的……”
玛瑙听了这话,也在一旁帮腔。
“小姐,我看胡家人就是故意的。先前我跟李妈妈要去厨房里拿点吃的,想垫垫肚子,那个自称你大嫂的女人,就硬是吩咐我们去帮着招待客人。后来等客人吃好了,我们再去拿,她又说,厨房里早没了,都被客人们吃完了。”
“小姐,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胡家的一些人,似乎是在针对小姐你,还有我们。”
刘珍卿听到自己身边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她们刚才遇到的事,她的眉头紧锁,不由得深思。
原来自己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被刁难,被压制,被给眼色看了啊?
只可惜,自己上辈子太单纯也太迟钝,竟然没有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