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梅园,主屋。
一番望闻问切后,苏寻春放下床幔将女人的手放进去。
退到桌前开方子。
花娣在旁边替她收拾医箱。
整个房间无人说话,安静得有些诡异。
黄巧卉给贴身丫鬟递了个眼神,迎雪会意叫所有下人退下。
花娣虽不情愿跺了跺脚还是跟着出去了。
毛笔落在宣纸上飞快写了满满两页,一股浓郁的墨香攻入鼻腔,苏寻春屏住呼吸心下有些抵触。
“黄良娣身体康健,只是昨日饮食稍微过量造成积食,草民已经根据您的体质、饮食惯性配了一道方子。”
黄巧卉懒懒起身,坐到她面前。
目光自上而下审视。
这位苏大夫竟比下人们口中描述的还要俊俏,尤其那双英气十足的眼睛深邃而清澈。挺直的鼻梁下双唇轻抿,透出文人骨子里的倔强。
一身青灰色的长衫,腰间束着黑色的腰带,几缕发丝不经意间从四方平定巾上散落,飘逸洒脱。
无论男女都被他勾了魂去。
此情此景,倒让她想起被老爹送去贫瘠之地的表哥。
也不知道表哥是否能挨过。
苏寻春不愿在这儿久待,估摸着时辰萧佑泽也该上朝回来了。
正欲辞别,黄巧卉亲自斟了一杯热茶,示意她坐下。
开口就让她汗颜。
“听说昨儿夜里太子去你那儿了?我说话向来不会拐弯抹角,希望苏大夫能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苏寻春如坐针毡,双手渐握成拳。
“你不必瞒我,太子殿下将你接进来养着,早料我会发现的,既如此倒不如我先把话挑明,往后大家也省去不少尴尬。”
苏寻春第一次与这女人接触,自是不明她此话何意,继续听着她的下文。
黄巧卉又盯着眼前面如冠玉的苏大夫看了好一会儿,下意识将他与表哥比较起来,真真赏心悦目。
如果不是她任性差点跟表哥私奔,父亲也不会用烙铁将表哥的脸毁掉。
她对苏寻春平白添了许多好感,语气又矫揉造作起来。
“苏大夫请喝茶!”
“苏大夫与太子殿下相识多久了?”
“我在闺中时听闻殿下数月前带过一个女人来青宫馆,你可曾见过?”
“咳......”
茶水没进嘴,苏寻春先被自己呛了一口,摇头道:“草民昨日才进府,是太子殿下让草民客居青宫馆为殿下与良娣调养身子。”
“嗐,别糊弄我了!”
黄巧卉拂了拂袖子,冲着她挤眉弄眼,“行了,皇后娘娘那里我会替你们瞒着的,但你也要帮我办两件事。”
苏寻春这才从她狡黠的目光中读出点什么,特意画粗的浓眉上下动了动。
“不知黄良娣要草民做什么。”
“很简单!”
花娣在园中左等右等,总算见到她出来,迎上去把人拽出倚梅园。
“那黄鼠狼没为难你吧?”
苏寻春仍在回想对方的话,一时搞不懂她今日之举,详细说与花娣听想让她帮忙分析,哪知这鬼丫头变成了鹦鹉只会重复她的话。
“什么?她在砚台里下了有毒的香粉?”
“以为你跟太子是...断袖之交?”
“她、她还出钱让你研制去疤痕的药膏?”
苏寻春白了她一眼,这丫头一副看热闹的架势,就不该告诉她。
所幸最重要一点没说,黄巧卉以荣华富贵诱惑加之性命要挟,让她好好替太子殿下调养身体。
这女人显然不聪明,偏还自作聪明。
至于她下的毒只是民间谣传吸食后能说真话的药粉,不足为惧。
反而好奇为什么让自己研制祛疤膏,莫非她看见了萧佑泽身上那道疤?
这一整日苏寻春心里都毛毛的,一想起黄巧卉看自己的眼神,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她不会是喜欢女人吧?
苏寻春赶紧对着铜镜再乔装一番,将圆领拉得高高的,确保不会露馅。
午后康总管亲自送来洹儿最新的画作,笑说小公子懂事了、知道他们要在京城办重要的事,不哭不闹就以画画寄情,有时还会去茶园帮忙交税施肥。
这些事洹儿在白芷乡也会做,苏寻春心里暖暖的,为补偿他叫上花娣出门专程选了些水粉颜料。
“寻春姐,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怎么?”
花娣算半个习武之人,耳朵敏捷得很,寻着声就去追。
苏寻春跟在她身后喘个不停,跑了两条街才追上,只见花娣把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按在地上打,旁边还站着个小姑娘与她一起唾骂男人。
“狗男人!连本姑娘的银子也敢抢!”
那姑娘骂得正起劲,没注意到她来,手上还攥着一沓告示。
苏寻春环顾四周,眉梢一挑。
花娣解了气三两下把人绑好,跑过来在她眼前挥挥手,指着墙上一张告示,“寻春姐,这不是你吗?”
“嫂嫂!!”
穆蓉蓉顺着声音看向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嫂嫂!我可找到你了!”
得,女扮男装在熟人面前一点也藏不住。
苏寻春捂着她的嘴,诓了好几句她才止住哭声。
“嫂嫂!你怎么穿成这样?!你、是为避开我大哥?放心好了!他去了酉州......”
“不是为他。”
此时三个女人坐在一间僻静的茶档,苏寻春从穆蓉蓉那里大致了解她离开后穆家发生的事。
原来当初穆承彦没有骗她,穆蓉蓉和苏锦夏都感染了疫症,蓉蓉体质好吃了她开的药三五日就好了,可苏锦夏刚小产不久本就没恢复。
直到如今吃喝拉撒还需要有人搭把手。
穆恒有意让穆承彦休妻另娶,苏启宏和梅姨娘死活不同意,把将军府闹得乌烟瘴气。
穆承彦带兵离开后倒是眼不见为净,难为赵氏替儿子收拾烂摊子,也累得了一身毛病。
“要我说,我娘也是自找的!等我赚了银子自立门户就把娘接出将军府跟我同住!”
闻言苏寻春愕然,“你如今......”
穆蓉蓉拍了拍胸脯,取下腰间的令牌向二人炫耀,“一个月前我成功考入玉京城最大的一间冰人馆做学徒!这会儿吃住都与师兄师姐们一起!”
“蓉蓉你好厉害!”花娣一脸羡慕,“做冰人有的赚吗?月银多少?”
“肤浅,”穆蓉蓉笑着哼了一嘴,往苏寻春身上靠了靠,“嫂嫂你放心,我铁定给你寻一个天下间最好的如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