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小六闷闷地走过去,不由分说将人抱住。
悄无声息一场风雪涌过,相柳换了容颜,拥着她问:“不开心了吗?”
“意气风发的意映变成这个样子,好像从高空摔在了泥沼里。我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儿。我是讨厌过她的,因为她射杀玱玹,因为她厌恶璟。我觉得她是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可……”
相柳道:“冷情之人动情,便致命。”
小六紧紧抱着他道:“我没有想过她会这样,也不想她这样。”
相柳道:“你想帮她?”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帮助,只是想看到那个骄傲的姑娘而已。”
“带她去见甜儿吧。”
“甜儿?”小六想了想,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明白过来。
她吧唧一下亲在相柳嘴角,夸赞道:“相柳大人怎么那么聪明啊!”
相柳被突然袭击愣了一下,然后微笑起来。
“回去睡觉吧。睡醒了,我们……”
我们就要到家了。
哄了小六,相柳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在院中廊下独坐。没过多久,黎明,璟来了。
“阁下还是这样看起来顺眼。”
相柳不紧不慢地回复说:“小夭看哪一面都很顺眼。”
璟很后悔问了这么一句话。打交道这么多年,他早知道相柳是条毒蛇的,干嘛非要挠他一下,这下好,被毒液喷了一口。
“防风小姐怎么样了?”
“青丘公子,我觉得你与其探问防风意映,不如去好好审审你大哥,他一定能吐出来许多有意思的事情。”
璟:“……”
不是这獠牙能收起来一会儿吗?怎么他说什么都要被扎一下……哦,他还是防风邶来着,意映与她二哥关系不错。
这人身份太多,防不胜防。
“防风意映,因为涂山篌要杀我?”璟明白这层意思之后,以前觉得不通顺的事情此刻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意映所有矛盾的行为、和看他不顺眼的事都合情了。
只不过合的是私情。
相柳道:“她要杀你,杀的不止是你。青丘公子,你不仅被你大哥暗杀,如今还被他连累了。”
有时候聪明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璟现在就恨不得自己不懂相柳的话。他们两个有私情就有私情,自己又做错什么了呢?好像他才是一个受害者啊。
相柳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讥讽道:“涂山璟,谁让你选出了喜欢的姑娘却不肯见她,让你大哥钻了空子。又是谁知道自己哥哥心术不正还一再纵容,不肯处置,让身边的人一再被他迫害。兰香、意映,下一个是谁?民间有句话,叫做‘无蜜不招彩蝶蜂’,你说是花儿的问题,还是蜂更让人恶心?”
璟道:“防风邶!”
相柳冷冷道:“你若下不了手,不如你出钱,我替你将不贞的未婚妻和勾引你未婚妻的两个人都杀了。”
“不用!”
“我知道你恐怕还是下不了手处理涂山篌,”相柳说,“所以,你打算拿意映怎么办?”
璟沉默。
相柳这次没有催他,拿出自己的蓝釉酒瓶喝酒。
璟眉头拧着,道,“我并没有要除防风意映。”他只是在思考,该怎么做才能更妥帖一些。
东方既白,天光一点一点亮起来。
相柳一口一口喝完了酒,笑了一声,道:“你要是果决一些,说不定也不会走到今日了。”
璟露出个苍白的笑:“多谢提点。”
相柳道:“我才懒得管你们这些破事。”他跳下廊下围栏,往自己房间走去,“等小六醒来,我陪她去回春堂。青丘公子好好料理家事吧!对了,”相柳脚步一顿,进屋之前不经意似的告诉璟,“她说,她想帮助意映。”
璟:……
小夭都要帮助意映了,他还能做什么决定?
相柳最后还不忘再说一句:“早做决断。”
优柔寡断的狐狸。
璟:阴险狡诈的蛇。
日上三竿,小六起床,蹦蹦跳跳地出了门,相柳姑娘已经带着防风意映在院子里等待着。
“相——兮儿,起那么早,不多睡一会儿吗?”
“若像公子这样,再睡恐怕今日便去不了回春堂了。”
小六嘿嘿一笑,看向面无表情、死水一样的意映:“她……”
兮儿道:“我已封住她全身的灵力。”
【带她一起去回春堂吧。甜儿是有智慧的女子,说不定能治好她。】
小六点头。这时,璟也走了过来,对她道:“阿念殿下不愿前去。”
“不奇怪,她本来就不喜欢这里。”小六带上礼物,一行四人乘坐了一辆最低调的车驾,来到回春堂。
车上,小六频繁扒着车帘往外看。
【好好看看吧。这里一切仍然如旧,一切又已然焕新。】
下了车,小六驻足许久。
草庐,木墙,院子好像大了点,灌木好像多了些,药材的气息夹杂着饭菜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那把躺椅还在,旁边又添了个新的,上头躺了个人。
一切如旧,一切又焕然一新。
小六迈步走了进去,无声无息,心跳如鼓。
她来到躺椅前,挪动手里抱着的包裹,为躺着的人留下一片阴影。
躺椅上的人阖住的眼皮动了动,似乎要醒来了。
小六轻轻地道:“这天气太阳还烈着,怎么不躺在树荫下?”
桑甜儿睁开眼睛,眼前是个陌生而熟悉的人。
好一会儿,她眼中漫上一层雾气,回答道:“之前我们六哥没事时,最喜欢晒太阳。我在屋子里关得久了,也想这么伸展伸展。”
小六微笑着道:“甜儿。”
泪珠无声滚落,甜儿似无所觉,道:“我没想到,还能再见。”
“怎么会呢?回春堂也是我的家。”小六说,“沧海桑田,总会相见的。”
甜儿终于泣道:“六哥!”
小六蹲下身体,与甜儿平视:“你刚生过孩子不久,不要落泪。”
“我知道,我知道。”甜儿坐起身,将小六拉到另一张躺椅上坐下,好一番打量后,道,“六哥,我看你气色不错,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