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下水道的小隔间里面传来了微不可察的轻哼。
伴随着呼呼的破空声,足有几十公斤重的自制哑铃在卢克的左手和能量臂之间来回传递,裹挟着周围的空气一起运动,在狭窄的空间内带起阵阵微风。
他一连做了几组,直到自己的身体被汗水完全打湿,身上的衣物被浸透才开始休息。
时间来到十一月,温度已经一点点降了下来。
生活在下水道的卢克对此更是感同身受。
在月底之前,他需要找到下一个容身处,避免自己因为食物不足或者温度过低死在这个冬天。
尽管对于一位超能者来说,这样的概率并不大。
数十年前的陨石撞击似乎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这个星球的气候。
卢克在家中一些古旧的资料中听说过雪的存在,但在人生的前二十年中却从未见过。
即便如此,希望城的冬天也足以让连最基本最简陋的房屋都没有的人类冻死。
虽然希望城现在明面上已经不存在这样的人类,但作为一个黑户,卢克便是其中之一。
如此想着,躺在地上消汗的卢克不由自言自语起来:
“嗯,明天储备事物的时候应该看一看附近有没有空置的破旧房屋……最好不要离内城区太远,便于后续的行动。
“一些没必要的东西可以不带,时间应该定在……谁?!”
伴随着卢克的一声低喝,黑暗中有淡紫色的微光闪过。
卢克以极快的速度侧过身体,让自己空空的右侧袖管朝向地面,同时能量臂也在瞬间生成,直接将他从地面弹起。
借着这股力道,卢克蓄出一拳向着狭小空间的深处砸去。
作为一个连大门都没有的下水道隔间,没有任何渠道能够在不引起卢克注意的条件下到达更加内侧的位置。
但在危急关头,卢克选择相信自己的能力和听觉。
拳头砸下,扑了个空。
待到卢克站定,整个下水道再一次恢复了寂静,除了外面稀稀拉拉的水流声之外没有任何声响。
他屏住呼吸,借着这段时间培养出的夜视能力开始扫视周围。
什么也没多,什么也没少,除了……
两块木板搭建起来的矮桌上似乎多了一张纸……
什么东西?
卢克眉头皱起,下意识伸手去探,又马上缩回了左手。
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坏习惯——只剩一只手了,能用能量臂最好还是用能量臂……
使用右手拿起那张纸,卢克开始在周围的杂物中翻找能够照明的破烂玩意。
他的夜视能力可没有那么逆天,能看到有新出现的东西就已经难能可贵。
很快,他找到了一个久经沙场的手电筒。
这玩意的外壳已经出现了风化,打开之后以极快频率交替闪烁的灯光让人眼前一黑。
卢克无视了这个小缺陷,并且开始自适应眨眼补帧。
几秒钟后,他看清了那张纸上写着的内容:
“三日内有下水道清扫行动。”
卢克的眉头拧成一团。
谁干的?为什么帮自己?是真的吗?
一连串问题涌上他的心头,让他感到了些许迷茫。
下水道是绝大部分人都会忽略的一处地方。
或许是旧纪元带来的习惯残留,大家在大路上看到一个井盖是很正常的,但产生想要钻进去的想法就会显得有点奇怪。
卢克这个位置,本不应该被怀疑,或者说不该暴露的这么快。
自己每一次潜入运送营养膏的车辆都是在不同的运输线上,而且作案地点和时间非常随机,完全无法找到规律发现自己。
难道是有什么其他地方暴露了?
可又为什么会有知道内情的人提示自己呢?
卢克捏着纸张陷入了沉默。
这其实没有什么,自己本就想要搬家,只是感觉不管到哪里都有着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这种感觉让人想要发疯。
卢克闭上双眼,开始思考自己这几天的时间规划。
大体计划其实是没有改变的,只是自己需要更快的执行。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张刚刚出现的纸是被折叠放在隔间内侧的,而上面的那句话则是写在折后纸张的外侧。
这不符合正常人写信的习惯,难道说……
卢克再次打开了忽明忽暗的手电筒,将手里的纸张翻到了背面,然后,他看到了映入眼帘的【收养关系证明】。
他的心跳停了半拍。
在看完收养证明的最后一行之后,破破烂烂的手电筒终于寿终正寝。
与狭窄下水道隔间内一起陷入黑暗与寒冷的,还有卢克的内心。
自己竟然不是亲生的!
这个消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回想过去有记忆的二十年,卢克完全没有感觉自己的父亲和其他同龄人的父亲有什么区别。
甚至可以说比起大部分人,卢卡斯在父亲这一岗位上是更加尽职尽责的。
在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卢克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是被收养的。
难道自己是孤儿吗?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有些怪异,但在此之前从未在意过的细节。
他似乎很少想起有关母亲的一切。
或者更确切的说,他的思维极少向着这个方向去思考。
就算是想到了,也总会有一句话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因病去世了。
这句话仿佛思维的最深处,一切有关母亲的问题最终都会被导向这句话作为结束。
可是仔细想想似乎又不太对劲。
母亲叫什么?是做什么的?具体是在自己几岁时去世的?在什么医院去世的?母亲那边是否还有亲人?
卢克只觉得这些常见的,能够想到的问题在过去的十几年中甚至没有一次进入自己的脑海。
明明只要仔细想想就能发现问题所在,明明只要有着对应的想法就能察觉到不对。
可是,为什么会一次都没有?自己的记忆,难道真的被篡改过吗?
冰冷的黑暗中,卢克的身上泛起了薄薄的冷汗,似有变温爬行动物一点点爬上自己的脊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