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帮那名女子?
这是张九灵离开卧房后最先思考的事情,其实区区风寒病倒也难不倒他,只需跑上一趟度些灵气即可。
只不过听女子所言,他料定就算治愈了风寒,老人也恐将时日无多。
毕竟老人之所以会染上风寒,还是年老体衰,寿元将尽的缘故。
说起来老道士的静室里,倒有一些延年益寿的丹药,而且还兼具疗伤功能,若能拿出一两粒,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跑来二师兄起居室的原因。
“入世修行,冬眠勿扰”的字条高悬门框。
他抱着玉枕,小心翼翼地探上前去,隔着房门低声喊了声:“二师兄?”
无人回应。
“二师兄!”张九灵刻意提高了嗓门。
“滚!”
无端又被打扰“清修”,屋里的皇甫顺钧心中大恼。
张九灵不以为意,站在门外念叨着:“以前只听说过有人卖身葬父,但没想到还有女子为了救治祖母,情愿以身相许的,而且那女子还生得如此漂亮,真是可悲可叹啊。”
“轰”的一声,起居室大开。
皇甫顺钧衣衫不整,脚踩着飘落的字条,神色凛然道:“漂亮女子,以身相许?小师弟说的哪门子故事?”
张九灵内心一笑,正色道:“师弟说的可都是真的,眼下那女子就在咱们道观,可惜师弟修为低微,原本还想求助师兄,可现在看来只能作罢了。”
说完此话,他就要转身离开。
但皇甫顺钧连忙叫住:“师弟且慢,你所说的女子在道观何处啊?她的祖母又患了什么病?”
“那女子擅闯护山迷魂阵,被师弟救起来以后,现在还在卧房昏睡,至于她的祖母,只是染上了风寒,不过师弟认为是寿元无多的缘故。”
“知道了。”
皇甫顺钧神色如常,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当即就返身入屋。
就在张九灵以为对方无动于衷,还要继续闷头大睡的时候,不曾想对方却换了一件青衣,顿时英气勃发。
“扶危济困,乃是我辈修道之人义不容辞之事,就让为兄随你走一趟吧。”置身于风雪中的道观二弟子,衣襟鼓荡不止,尽显高人风范。
两人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小师弟,你抱着块玉枕干嘛?”
“高床软枕睡腻了,换个方式休息而已。”
“还有这种说法,要不借我睡个一两天如何?”
“师兄莫开玩笑了,还是好好惦记你的温柔乡吧。”
“知我者,师弟也。”
.......
来到卧房内,碰巧瞧见田翠儿刚刚苏醒。
一看到张九灵二人联袂而至,此女连忙跪将下去,拜道:“求小仙师救救我祖母。”
张九灵并未阻止,而是指着皇甫顺钧说道:“这位是我二师兄,一身神通十分了得,而且还是出了名的侠义心肠,无论有什么问题他都会帮你摆平的。”
“是吧?二师兄。”
器宇轩昂的皇甫顺钧,一进卧房便傲然而立,给人一种潇洒不羁的感觉。他看向碧玉芳华的田翠儿,只见此女五官小巧端正,皮肤呈现小麦色,尽管打扮颇俗,可依旧难掩青春气息。
田翠儿言辞恳切,对着这位道观二弟子说道:“祖母病危,请仙师搭救,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仙师大恩。”
皇甫顺钧心神一动,暗自嘀咕:“不是以身相许吗?怎么变成做牛做马了,莫非这女子还害羞不成?”
话虽如此,他还是将其扶了起来,慷慨说道:“修道之人,当急公好义、解人所难,放心吧,我会尽力治好你祖母的。”
置身事外的张九灵,则在一旁不断拱火:“姑娘你就放心吧,我师父有一种叫作‘培元丹’的灵丹妙药,服下之后定能让你祖母病好如初。”
可一提到培元丹,皇甫顺钧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老道士对丹药宝贝得很,平时可都是随身携带,但前段时间他潜入老道静室,想搜寻出自己那本《弄玉十八摸》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丹药居然没被带走。
想来定是老道觉得此行耗时不长,所以放心地留在了观内。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敢染指分毫啊,否则“慈师”回来后发现丹药遗失,免不又是一顿责罚。
这好日子还没过几天,指不定又得当道观牛马。
皇甫顺钧骑虎难下,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他见田翠儿泫然欲泣,一时间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培元丹来。”
田翠儿感激涕零:“多谢仙师救命之恩。”
.......
半个时辰后,苍松观山门外。
皇甫顺钧拿着一个紫檀色的小瓶,随后转交到田翠儿的手里,并且叮嘱道:“这里面装着一粒培元丹,给你祖母服用后,不但能治愈身上一切顽疾,而且还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多谢二位仙师。”田翠儿行了一礼。
“护山大阵已经被暂时关闭,快下山去吧,你的祖母还等着用药呢。”张九灵则摆了摆手说道。
田翠儿口里称“是”,旋即向下而行。
其实以皇甫顺钧炼气十三层的修为,完全可以御器飞行,护送此女下山的,一来一去也不过须臾之间。
但是道观里自有其规矩,更何况凡人扎堆聚集之处,修仙者还是不要显眼出现为好。
看着此女就此离开山门,消失在了白雪之中,皇甫顺钧也不端着了,一改方才的谦和语气,说道:“小师弟好算计,竟然诓骗为兄偷拿师父的丹药。”
张九灵干咳了一声:“二师兄慧眼如炬,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行了行了,别拿对付师父那套放在我身上。”皇甫顺钧漫不经心道,“麻绳偏挑细处断啊,这姑娘也是怪可怜的,为兄就当是日行一善了,若是师父怪罪下来,为兄一力承担就是了。”
“倒是师弟的不是了,没想到二师兄你如此心善。”
“颇有些感慨罢了。”皇甫顺钧心念一转,“刚才为兄也算帮了师弟一个小忙,那作为回礼,师弟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莫非还惦记我这玉枕?”张九灵心中一紧,连忙将手里的春秋枕护在怀里。
“师弟放心吧,为兄不是为了你这块破枕头。”
“二师兄有什么事直说吧。”
皇甫顺钧负手而立,正色道:“为兄近来修行突有感悟,打算离开道观几日,到外面砥砺道心,寻机冲击练气期的瓶颈,期间倘若大师兄问起的话,还望师弟代为保密。”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张九灵疑惑不已,好像老道士离开道观的那天,说的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吧。
不等张九灵怀疑,皇甫顺钧搓了搓手道:“这鬼天气也太反常了,即使是为兄有一定修为加持,也不免感觉寒冷。既然此间事了,为兄就先回去休息一晚,明日就会下山,小师弟自便吧。”
道观外已是冰雪封山,皇甫顺钧转身走进起居室,重新贴上了“入世修行,冬眠勿扰”的字条。
张九灵摇头苦笑,随即目光深沉,他望着鹅毛大雪,不禁喃喃自语:“低阶修仙者也惧怕此中寒意吗?那这场持续了数月的大雪,想来定有古怪!”
不多时,一个抱着玉枕的少年郎,穿梭在了白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