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
时间悄然流逝,凛冬转瞬来袭。
如飘絮般的雪花纷扬而落,堆砌在苍茫大地上,齐云山也就此化为了“白头翁”。
顷刻间,天地一白,寂无人声。
苍松观内,只见雾凇悬挂,霜枝如玉,处处银装素裹。
山门之外,道观的三位弟子手持扫帚,正顺着石阶清除积雪。
“你们说说,咱们隐居在这破道观十年,可从没清扫过山门外的积雪,师父他老人家今年也不知抽的什么疯,非得让我们清扫干净,还说什么‘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些狗屁的大道理说起来倒是轻巧,有本事让他老人家也来试试,可累死本公子了啊。”
二弟子皇甫顺钧哈着寒气,揉了揉酸痛的肩头,小声嘀咕。
“行了行了,还不快干活,就不怕师父再想出什么歪点子?”明旭不苟言笑。
毕竟前两个月的“鳕鱼风波”,他们可吃足了苦头,如果不是身负一定修为,而且体魄远胜凡夫俗子的话,只怕早就已经累趴下了。
而另外一边,张九灵拄着扫帚大口喘气,表现得也是大为不耐。
说起来这种天气,最适合做的事莫过于缩进被子里,来个回笼觉。
可老道士倒好,折磨那哥俩也就算了,还捎带上连他一起。
“不就是把你偷鱼头、泡寒潭的经过,向你的两位徒弟摆谈了一遍吗,至于这么以权谋私地报复吗?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嘛!”张九灵暗自叹气。
这时,须发皆白的老道士,仿佛道家高人般辗转出现。
老道低声诵念:“入世修行,道法自然。”
三人口称师父,一一见礼。
老道环视一圈,见到积雪已除,不禁点头称赞:
“你们做的不错,为师近来修行突有感悟,打算外出游历一番,顺便就近造访一下修真界的交易坊市。”
大弟子明旭问道:“师父,您要外出?”
“不错,如果顺利的话,来年开春之时即可返回。”
二弟子皇甫顺钧心中一动,连忙跑出来问道:“需要弟子随同,给您鞍前马后吗?”
老道拂尘一扬,不动声色道:“不必了,此行为师一人即可,更何况顺钧你道心不坚,身处世俗之地容易迷失自我,还是好生待在山门吧。”
皇甫顺钧脸色一红,吐了吐舌头,悻悻退下。
老道似笑非笑:“你呢?九灵,离别在即,有何话要说。”
张九灵犹豫片刻,满脸真诚道:“师父一路小心,弟子每日必定为你‘焚香祷告’,企盼您一路平安。”
“孝心可嘉!你们且珍重,为师去了!”
老道身形一动,脚踩祥云,顿时冲天而起。
身为结丹修士,自然是无须脚力赶路的了。
只见他腾升半空之中,一杆拂尘随风而动,随后飘然说道:“为师离观之后,你们务必一切照旧,切记修行即入世。”
“谨遵师命。”
地面上的三人,点头应允。
看着老道化作一道长虹,就此消失于天际之后,师兄弟三人神色无比激动,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然后心照不宣的,全都扔掉了手里的扫帚。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可为世俗所累?
“池里无鱼,虾蟹为主”。
既然老道士已经离观而去,无人管束他们,那自然想干嘛就干嘛了,毕竟道法自然,讲究的就应该是个随心所欲、无拘无束。
三人心思各异,但当务之急,必然是先闷头大睡。
与此同时,老道隐匿于云中埋头赶路,不多时就飞遁了数十里之遥。
随着其心神一动,袖袍翻飞之下,一卷书籍被他反扣手中。
老道低头瞥了一眼其中内容,只感到心肺乱颤,随即喜不自胜地自语道:
“终于摆脱了那三个碍事的家伙了,真是不容易啊,没想到老夫都一把老骨头了,对凡心二字居然也未能免俗,莫非是天气转冷,无人暖被的缘故?”
“也罢也罢,趁着老夫还能动弹,何不享受惬意人生?入世即修行嘛,罪过,罪过啊。”
那一卷书籍的名字,赫然是那本被他没收的《弄玉十八摸》!
......
天元域,云州,定南城。
此城孤悬极南之地,地势较为偏僻,周围环绕着无数奇山异水,城内有一条名叫“坞花巷”的烟柳之地。
定南城罕有人迹的角落里,一道遁光从天而降。
只见光华一敛,从中走出一名富家翁打扮的老者。
老者倒背着双手,一头扎进了艳名在外的坞花巷深处。
一处规模极大的风月场所外面,富家翁看着那块悬挂“满春楼”的招牌,以及门口招徕客人的含笑花魁们,顿时两眼放光、神采奕奕,低声自语道:
“这大冷天的,还穿得如此之少,当真是可怜可叹啊。罢了,老夫一心向道,自当扶危济困,就当是帮她们一把的。”
满春楼里,一名眼尖的小厮,看到富家翁的华贵装束后,连忙笑脸相迎:“这位老爷,是来听曲的吗?”
富家翁点了点头,面色如常,一副见惯了大场面的样子。
“贵宾一位,三楼雅间!”小厮躬身一礼,往里面招呼道。
门前招徕客人的花魁娘子们,凭借阅人无数的经验,一看老者衣着华丽,好不气派,就知道肯定是位有钱的主,于是从中走出两名面容姣好的女子,笑脸盈盈地挽着富家翁的手臂往里走去。
“不错不错,都叫什么名字啊?”富家翁温声细语。
他倒也不客气,一只手娴熟地搂着其中一人的柳腰,另一只手则抚摸着剩下那名女子的柔荑。
“回老爷,奴家叫青儿。”
“奴家叫婵儿。”
这时,风韵犹存的老鸨子,摇曳着柳腰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当即说道:
“这位老爷面生得紧啊,想必是头一次到咱满春楼来吧?不得不说,您可真有眼光,咱这地方虽然不大,但姑娘们可都温柔水灵、善解人意,在这定南城保管你找不出第二家来,特别是头牌水仙儿姑娘,多少达官贵人为了她,差点连门槛都给挤破了。刚巧水仙儿现在有空,要不妾身叫她陪老爷您喝一杯?”
富家翁怀里的两名女子,闻言不由香肩一颤,冒着寒风迎来的主顾,莫非就要不翼而飞?
虽然她们姿容不错,但识人无数的老鸨子如此作态,想来是要祭出“大杀招”来留住这位金主了。
满春楼的头牌水仙儿,也自然不是她们能比拟的。
所以只得识趣些,自行体面退下了。
但谁曾想,富家翁洒然一笑:“不必了,她们就挺好的,老夫可能会在你们这里逗留些时日,今晚我先与她们二人促膝长谈。”
富家翁漫不经心的,将一块金锭顺势放到了老鸨的手里。
老鸨吃惊不已,笑得差点合不拢嘴:“青儿婵儿,你们好生伺候老爷。”
青儿和婵儿相视一笑,对这位老爷顿生感激之情,二人嘴里连忙称是,心知今晚无论如何都要使出“十八般武艺”了。
在二人的服侍下,富家翁直奔三楼雅间。
这位逛风月地的富家翁,自然是齐云山苍松观主无疑。
而某处香阁内,一道柔媚至极的女声啐骂了一声:“呸!不识趣的老土鳖。”
老鸨子推门而入,做出“捂嘴”的动作,轻声说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小点声,你道那人是老土鳖,可你是没瞧见他出手阔绰的模样,还有腰间那鼓鼓的钱袋子,这分明是只老金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