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营帐外,众将士皆为林子时这个小说客送行,看着乌压压的人群,林子时颇有一番“风萧萧兮,易水寒,大丈夫一去兮,不复返!”之感。
“阿时,这是老夫的信,游说不成你便把此信呈给府尹,去吧!”徐公将信件交给林子时说道。
“敢当,送阿时至城下,他不回你便等着…”彭越说道。
“将军放心!”大嗓门的敢当一口应下,抱着林子时飞身跃起,驾马飞驰而去。
马如的卢飞快,背靠着敢当雄壮的胸膛,呼啸的风吹的林子时睁不开眼睛,“敢当大哥,能否慢一点!”
“哈哈,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风就吹得受不了了!”敢当哈哈大笑,不过还是依言将马速降了下来。
“敢当大哥,你姓敢吗?这个姓可是很少听到的!”林子时头一次听说有敢这一姓,不禁问道。
“哼,阿时,我看你小子皮痒了不是?就连你这毛小子也敢调戏于我!”敢当生气的说道。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吗?”林子时疑惑的问道。
“难道你不知道我姓什么吗?”敢当又瞪起他那牛眼说道。
“这个我还真没听说,我只知道大家都喊你敢当啊!”林子时回道。
“看在你年纪这么小,就敢出来游说府尹李九龄的面子上,这次就原谅你了!”敢当吼道,“其实劳资姓步!”
“什么?姓步?不敢当!”林子时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着,想笑却又不敢,憋的很难受…
“那,果敢大哥是不是也和你一个姓?”林子时不禁疑惑道。
“你小子皮真的痒了不是?话可真多!将军都不敢直呼我们两个的名字!”步敢当真想把这小子扔下马,只能把气撒在战马屁股上,马鞭一甩,“啪!”战马吃痛,一声嘶鸣跳起四蹄,速度更加惊人,林子时一张嘴便灌满了风…
“哈哈!”步敢当得意的大笑。
三十里路程只需一捆青草,一座斑驳的城墙便出现在林子时面前,“城上的人听着,吾乃彭越将军麾下信使,有要事求见李府尹,赶快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迎我进城!”
林子时学着书中所言,大喝一通,只见城墙士兵拢了拢耳朵,一副听不清的模样。
步敢当果断取下马背上的弓箭,系上信条一箭射向城墙,看来彭越将军也早已有所准备……
不多久,城门打开吊桥放下,林子时被步敢当抱下战马,迈着小步伐向城中走去,城上无数手持刀刃的士兵无不惊奇的望向那道小身影…
林子时穿过城门,一辆马车便停在了他面前,他二话不说登上了马车,不多久便来到了府衙,随即便有人引着林子时来到了府尹招待客人的客房…
林子时步入房间,只见一位头戴乌纱,身着云雁青袍的男人出现在眼前,长须飘胸,国字脸,浓眉虎目颇具威严,那双透亮的眼眸一眼仿佛便能将林子时看穿一般…
此人便是韩城府尹李灵赋,身为府尹他早已知晓白马银枪彭越兵临城下,也素闻彭越之才能,所以才如临大敌,早已下令严防死守…
“是彭越派你劝降来的?”李灵赋背负着双手,居高临下,声音颇富威严又不失磁性的问道。
“小使见过府尹大人!”林子时行了一礼,笑道:“府尹大人的待客之道好像很是特别啊!”林子时并未回答李灵赋的问话,而是悠然扫视房间一遭。
“呵呵,你我对敌,难不成还要本府请你喝茶不成?”李灵赋那威严的脸上露出讥讽的微笑说道,“想要劝降本府,至少要派位德高望重之人前来才是,没想到是一个小娃娃!”
“府尹大人谬矣!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林子时笑道,“你我并非敌对,而是志同道合!”
“哦,此话何解?”李灵赋眉头微皱,不禁问道,“难不成你来攻城,本府还要对你感恩戴德不成?”
“呵呵,正是如此!”林子时笑道,“府尹大人,独守韩城目的何在?”
“本府当然是为了这城中数十万百姓而战!”李灵赋冷哼一声道。
“您看,这一下咱们就志同道合了不是?”林子时说道,“我奉先生之命前来求和,也是为了百姓免于刀兵之灾!”
“简直是胡言乱语,乱臣贼子理当诛之!本府念你年纪尚小,可网开一面,速速离城,告诉彭越,本府不可能降!”李灵赋面色一沉,冷喝道。
“府尹大人莫急,我还有话没有说完!”林子时说道。
“那你便说来听听,说完赶快离开!本府为了城中百姓,已铁了心与彭越死磕到底!”李灵赋决绝说道。
“府尹大人口口声声说为了百姓,可大人心中是否真的有百姓,如若我们大军围困此城,城中百姓又有多少会被活活饿死?”林子时叹了口气说道,“还请大人借我铜镜一用,我来让大人观一下如今大越的河山和百姓是怎样的状况!”
“准!”李灵赋吩咐一声,很快有人寻了铜镜放在桌上,林子时虽身体幼小,神魂犹在,却也勉强能施展镜中见月的小法术,手指在镜面轻轻一点,镜面波纹荡漾,山河破碎饿浮遍野的场景再现镜中…
李灵赋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完镜中之景,又惊愕地盯着林子时,惊闻天人直接颠覆了他的三观,良久,这才对林子时深深一拜:“本府拜见小上仙,刚才言语多有冒犯,还请上仙勿怪!”
“我可不是仙,我家先生才是!”林子时摆摆手说道,“府尹大人,大越气数已尽,为了天下苍生,我家先生付我小术让大人观看,大人切莫声张!”
“小上仙放心,本府绝对守口如瓶!”李灵赋再也没了刚才的傲慢,恭敬的说道。
“嗯!”林子时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家先生宅心仁厚,不忍百姓受苦,所以才派我前来劝说大人,否则以我家先生之能,你这小小的韩城覆手可灭!再者说了,彭越已脱离了凌牧王,他是什么样的人物想必府尹大人也早有耳闻,有他在,你照样还是这一城之主,城里百姓不但不会有刀兵之苦,还会更加幸福,有我家先生在,这个你尽管放心!”
林子时假借徐公的名头,给李灵赋画着大饼,有这身份在,李灵赋深信不疑…
“小上仙说的句句属实,本府信服!”李灵赋诚惶诚恐的说道,“哎,大越倾倒,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天下必有共主出现救百姓于水火,老朽亦不是思想迂腐之辈,岂能看不出这些?书言民为重,君次之;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大越必将淹没于历史尘埃之中!为了百姓,本府愿降!”
李灵赋或许惧怕仙家手段,听其言还是心系百姓居多,人非草木,尸山血海面前谁人不伤感?
“大人乃具慧眼也!”林子时称赞道,“大人心怀天下,能护一城百姓周全,必将青史留名,吾想后人对府尹这大义之举定然崇敬有加!”
林子时没想到李灵赋竟然能被说服,固然自己使了小手段,但李灵赋为国为民的思想还是很值得肯定的,如若不管百姓死活硬拼,林子时还真是没辙…
“这是我家先生在我前来临行时给我的书信,他老人家说,如若劝你不成,便让我将此信给你看,既然你已同意化刀戈于玉帛,这信便是无用了!”林子时拿着信件笑道,“不过,我还真想看看家师写的什么?你不妨拆来看看!”
“呵呵,本府也想知道小上仙说的家师是哪位高人!”李灵赋也笑着说道,这笑容却是真情流露,“那咱们便观上一观!”
李灵赋小心翼翼撕开信封,将纸张打开,不禁直接呆住了,双手不停的颤抖,眼睛逐渐模糊,纸上那飘逸的字迹让他想起当年进京赶考的情景…
“竟然…竟然是先生!啊…啊…”一向严肃庄严的李灵赋突然跪伏于地,举着手中的信纸嚎啕大哭,眼泪鼻涕横流不止,如同一个小孩子…
这下直接把林子时给搞懵了,林子时抽出李灵赋手中的纸张扫了一眼,信中言语十分简单,“九龄启:九龄秋多,尔已天命,今尔师弟相劝,切勿伤其性命!师公望!”
顿时林子时明白了,原来徐公和李灵赋还有这份关系,“九龄啊,你我多年未见了,想不到再见之时你都五十多了,现如今你师弟去规劝与你,成与不成,你千万不要伤害他的性命,你的师父徐公望!”
看着熟悉的字迹,林子时内心也不禁一抽, 一个对自己恩重如山的老师,多年不见,突然出现怎不让人喜极而泣,“凡人啊,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林子时感叹一声。
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李灵赋,林子时也没有相劝,心里不禁腹议徐公一阵,“有这关系,还打发我来劝降,您老一出,这李灵赋还不跪地求着收留?”
良久,李灵赋才止住哭声,站起身来抹了把眼泪笑道:“师弟,方才让你见笑了!我都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恩师!大善!来人,快快泡茶,哈哈!”
李灵赋大笑,开心的像个孩子,赶快吩咐下人给林子时上茶,拉着林子时的小手把他按在椅子上,亲热的让林子时无所适从…
“师兄,若不是这封信,我都不知道咱还有这层关系,真是太好了!我这也算是完成先生交代的任务了吧?”林子时笑道。
“也不瞒师弟,其实我从小便是孤儿,那年师兄进京赶考遭了劫匪,全村凑的银钱被抢光,差点儿身首异处,也就是那时恩师出现,如同仙人降临,救了师兄一命,还为我医治,赠送银钱送我入京,也不负师恩,我中了探花,每逢假休我便去观中看望他老人家,可后来由于公务耽误,再去时恩师早已云游,没成想这一别竟三十余年,哎!每每想起我都自责不已!”李灵赋说道,“不知道恩师身体可好?”
“好,好着呢!”林子时笑道,“呵呵,他现在越活越年轻,看去跟你差不多年纪!”
“嗯,这点师兄一点也不奇怪,恩师他老人家本就是仙人在世!就你刚刚那一手把师兄吓了一跳,如若知道你是恩师的弟子,那我就不意外了,哈哈!”李灵赋笑道,“恩师的信呢?快给我!能看到老师的信我都感觉能活百岁,就是死了,我也要把恩师的信放在身边才安心!”
“呵呵,给你!”林子时将书信递给了李灵赋笑道,“老师的字迹我敢说没人能超越他,本想自己偷偷藏起来,没想到你哭了这么久,还不忘这茬,早知道就不给你看了!”
“嘿嘿,不愧是恩师的弟子,师弟小小年纪便敢来此游说我,你胆子也太大了!”李灵赋亲切的说道,“下次可不能如此鲁莽了,这次多亏是有师兄在,若换成旁人那就两说了!”
“知道了师兄,也就是有先生在,我才敢来,不然你以为我傻吗?”林子时回道。
“哈哈,也是!”李灵赋点了点头笑道,“恩师的本事你学了几成?师兄可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还不入先生法眼,师兄莫要为难我!”林子时赶忙推脱道。
“哈哈,师弟还谦虚!这事不急,等把恩师迎来,以后咱俩可要好好切磋一番!”李灵赋再也没有任何架子,拉着林子时问长问短,不觉已至午时,李灵赋安排丰盛的菜肴招待了林子时,真是茶足饭饱…
城外,不敢当焦急万分,在原地徘徊打转,“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不会让人给咔嚓了吧!”
“哎,小小年纪便一命呜呼,可惜可惜啊!”不敢当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道,“阿时啊,你放心去吧,等敢当大哥破了城,定然将那狗官的头颅割下,给你祭奠!”
敢当正胡思乱想着,只见城门打开,吊桥放下,一个挺着肚皮的小身影,一拽一拽的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