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与陆斌两人因内衣问题争执了很长时间。
最终朱厚熜损失了双袖与双腿之上的内衣,陆斌损失了胸腹之间的内衣。
这部分内衣叫莫戈用刀子裁成数块布条,放入一个包裹之中,这些都是接下来几天用来给孟智熊还伤布所用。
这也被赵铁山一帮人看了个满眼,这个时代类似此类知识可不会有人轻易教授,因此觉得这是学了一招,默默记下,打算以后让后代不要像他们这种败家子一样随意叫人看见。
“那你家的护卫我已经松了其中三个人身上绳索,有什么话你现在对他们说吧。”
朱厚熜点了点头,他知道这是赵铁山留了个心眼,他不可能将所有的护卫全部放回去,他要尽可能多的保留人质,同时也要保证,传回去的话没有谬误之处,而且如果一下子全都放回去,反而是这位世子殿下身边没了人手,你说王府那边能不起疑心吗?
自家的这些侍卫,此时还在篝火边上警惕的望着那些持着弓的人。
此时他们这些人内心中最大的感受便是觉得屈辱,孟智熊那厮好歹算是尽了职责,自己这帮子人,可一点作用都没起到,就被人捆成了粽子。
自己这些人可是七尺男儿,健硕之辈,却被一群如瘦猴子般的人弄着这副德行。
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的刀已经被人拿走,他们肯定是要拔刀相向的,哪怕被箭矢射成刺猬。
朱厚熜径直朝着他们走了过来,那些护卫们一看见是他,不论被绑着还是已经松了绑的,纷纷跪倒在地匍匐着一个个都露出羞愧难当的表情。
“世子殿下,是我等无能,害得殿下身陷囹圄。”
“这不怪你们……”朱厚熜本想这样说,这是因为他觉得。眼前这些山贼其实威胁性不大,陈述利害之后安全已经得到了保障,没必要再行怪罪,可口中话语还未来得及吐出,直接被陆斌打断了。
“我觉得这次你们确实有错,你们的职责是护卫世子殿下,但是你们却只让守夜的孟智熊保持警惕,自己等人睡的深沉,竟叫人直接绑缚住了自己,假如不是这群人,并无杀世子殿下之意,那么吾等此刻便魂归黄泉了!”陆斌的语气中充满严肃。
“这皆是我等之错。”护卫们头颅埋得更低,陆斌之言本就是对的,如果是歹人,岂会放过他们的性命?恐怕连自己这些护卫的命都要丢了去。
“你们在放下警戒之心的时候根本没有考虑后果,如果世子殿下出事会发生什么事情?兴王叔叔一定会勃然大怒,我父亲可能都要被处死,而各位兄长之亲人可能都要被杀死。”
“我等,我等实在不该疏忽大意。”护卫们一个个冷汗直流。
陆斌根本不接这些护卫们的话茬,而是紧接着用一种检讨的口气说道“这也不仅仅是你们的错,我与世子殿下也有问题,比如说我们不该在夜晚离开的太远,否则孟智熊就不会离开篝火附近,你们也就有足够时间反应过来。”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陆斌抬头看向他们“我这不是在责怪你们,这时候责怪已经没有半点用处,我只是希望我们不要再次犯下类似的错误,我的爷爷常常对我父亲说,从过错中吸取教训,同样的错误犯第一次是情有可原,犯第二次则是愚不可及。”
一名护卫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朝着陆斌点了点头,竟然一抱拳说道“受教!”
朱厚熜眼中也露出一丝明悟之色,心中想道:以前学过一篇亡羊补牢时犹未晚的故事,想来说的就是这样的道理吧,刚才应当是我做的差了,错误需要的不是被无端原谅,而是需要认真的改正才是。
朱厚熜在陆斌语毕之后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待会儿他们会将我们当作人质,将你们放回去,你们到时候去路边等待一会儿,等天亮了之后立刻回到府内,给我父王母亲报一声平安。”
“殿下,这怎么可以?”被释放的护卫大惊失色,这帮贼人是疯了不成,真敢绑架亲王世子不成?
“不必多言,你们记住两件事,一是不得向我父王说出我被当作人质这件事情,若是父王问起,你们便说我就在城外西边赵家村做客,两日便回,二是带一支人马两日后在此处接我,若是我当日未回,便直接报与官府,可直接下令缉拿贼寇赵铁山,其人有一女名为赵月姑。”朱厚熜一番言语铿锵有力,声音极大,连那赵铁山也听得清清楚楚。
但那赵铁山闻言却也不恼怒,本来这就是他故意透露出去的信息,算是给予对方一份安心,他们有户籍在册,按照明朝的户籍制度,只要知道姓名以及从何处而来基本便可知晓身份。
刘六,刘七以及赵遂造反时用假名的原因便在于此,若是被人知晓真实身份,便有被满门抄斩的可能。
当然这只在明朝前期中期有效,后期隐藏人口多了就不行了。
侧面的,他赵铁山也是在向这位世子殿下证明自己这帮子人并非歹人,我都敢报自己真实姓名了,你难道还怕我不认账?
(ps:明太祖朱元璋制定的户籍制度,将所有人按照不同地域,不同职业进行分类,比如做工匠的世世代代都是此地匠户,务农的世世代代都是此地农户,所谓父死传子,老朱同志认为这样就能够让全天下百姓都有一口饭吃,而且互不相通之下也就没有了造反,实在是最完美的户籍制度。
但是实际上这是最烂的户籍制度,一旦遇到灾荒饥馑之年,百姓没有收入,不得不变卖田宅,离开家乡逃难时,户籍就自动转为流民,地位直接变成最下等,文中提到的流民基本就是这种情况。
如果说这种制度有好处的话,那就只有一样,且是针对统治者的,因为户籍不可以随意流动,所以追溯源头十分方便,只要是真实姓名,基本可以对照黄册追溯到这个人的家乡。)
“殿下!”这三个护卫死活不肯听从,废话,这么搞,要是万一自家殿下出了事,自己一家老小全都得报销!
“去便是了,这是唯一能够保下性命的办法,照我说的去办。”朱厚熜有些严肃起来。
陆斌出言劝慰道“几位兄长,这便是我哥谈的条件了,此刻我等性命全捏在他人手中,你们不回去,兴王叔叔一急之下派了兵来,官兵要杀他们,他们便会杀了我们,一切便没有了转圜余地,反而是你们回去报个信,官兵不杀来,他们便不会杀我们,我们的安全才有保证,孰轻孰重兄长们应当分得清才是。”
这三人顿时愣在了原地,这时候他们才想清楚其中关节,对啊!自己等人的命现在可就在他们手里面呢!但是兴王府也不是吃素的,兴王可是当今陛下亲叔叔,他们如果胆敢动世子殿下,他们这帮子人,外加上一村老小便都没了活路。
想到这里,这三人中一颇有些决断者一抱拳“世子殿下,我等听从殿下安排,这便离去。”
说着一把抢过身边一人手上的火把,招呼一声,飞速绕过这群山贼,朝着今日来的方向离去,虽然此时天色暗淡,但是早些时候留下过记号,能够寻至莫戈母亲的坟,摸到大路边上。
看着护卫远去之后,赵铁山也带着他女儿走了过来,刚才朱厚熜以及陆斌的话语根本没有背着任何人,他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是一阵动摇:这两个,真的是孩子?
当然,他面色不会有一丁点变化,直接说道“既然他们已经离去,你们便随我回山中做客可好?”
“赵伯父不必客气,你走带路吧。”朱厚熜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回道。
赵铁山不负多言,直接安排起是夜间走山路的队伍,他让那些还被绑着的护卫走在最中间,自己带着几个孩子走在最前,其余人抬着孟智熊走在最后。
是他这么安排自然有其原因,他不可能让这些护卫有任何机会逃跑或者救走这几个重要的孩子,而他本人又十分敬重似孟智熊这般铁血硬汉子,因此他便让自己的兄弟们负起看护孟智熊以及这些护卫们的责任,自己则看住手边上那至关重要的朱厚熜以及陆斌。
而一个夜间能够识路的人又尤为重要,这里面的几人中就属他的眼力最好,所这般安排才最为妥当。
夜间即便打着火把走山路也是极为困难,山路崎岖难行且先不提,光是树木横阻,荆棘倒刺的植被乱生便叫人难以忍受,更不必说,火把那点微末之光,根本照不远也照不亮。
似是朱厚熜这般一直生活在王府中,从小便在蜜糖罐里泡着的孩子,只是走了不到数百步路的样子,他便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无法忍受,这不仅是因为他的脚被地上裸露在外的青石绊过数下,更是在于黑暗之中跟随那一两点火光,看不清四周情况,着实是叫他有些害怕了。
他还不敢回头望去,因为他知道在后面也就只有一中一尾两个地方打着火把而已,他忍不住朝着赵铁山道“赵伯父,你为什么不多打几个火把呢?这样看起路来岂不方便许多?”
赵铁山闻言不由自主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来“公子哥,你以为谁都像你家那样有钱的吗?”
“火把而已,难不成木头也是要钱的?”
陆斌赶忙说了一句“哥,火把可不仅仅只是木头,火把还要进了油的布才行,而且看赵伯伯手上火把暗淡的样子想来用的布也不是那种专门引火用布,油也是野兽身上采来的油脂而已。”
“这位小哥还算有些见识,总知道火把要费油布,不像某位公子哥。”
“布匹?油脂?这些东西很珍贵吗?”朱厚熜此言完全是随心而发,没成想却引来赵月姑这姑娘的恼火来。
“不珍贵?我们全村也就做了十几支火把而已,有时候阿爹如果白天没有收获,都是要依靠这些火把晚上来捕猎的,你说珍不珍贵?”一边气愤的说着,一边这姑娘居然还流下了眼泪。
朱厚熜都懵了,他现在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更是毫不懂得看一下气氛,傻傻的问了一句“怎么哭了?”
赵铁山呵呵一笑“她呀,别管她,她应该是想到了她娘今天晚上要揍她,前两天她娘就和她说了,不要跑到远处摘野菜,今天晚上为了找她,我们可费了不少油,那可都是能吃的好东西!”
“是这样吗?”朱厚熜扭头朝赵月姑问道。
赵月姑哇!一嗓子哭出了声音,然后一脚狠狠跺在朱厚熜的脚面上,让朱厚熜原地跳了好一会儿。
也不知走了多久,大约山间微微有了些亮光之后,赵铁山便叫前后队伍熄了火把前行。
在这之后好一段时间里,陆斌都感觉自己看不见路,得亏是赵铁山时不时拉着,甚至有一段难走的路被他打横抱着,这才度过。
而后面几名护卫也是同样情况,非得后面的人帮忙搀扶一二,才能够勉强前行。
要知道自己这帮子人才是本地人士,却还不如一帮外地人对路径熟悉,被搀扶的护卫都有些红了脸皮。
不过嘛,赵铁山也不见得心情有多好。
为何?因为自己和莫戈一人占着赵铁山一只胳膊,而朱厚熜这小子也不认识路啊,丫是如何坚持着走到天光大亮的呢?
陆斌扭头望了一眼赵铁山黑的如同锅底一般的脸,心中有了一丝明悟,乘着照入山间的第一缕阳光,他朝着朱厚熜望去。
只见朱厚熜拽着赵月姑小手,那姑娘红着脸,难怪这辣椒般的性子一路上一句话也不做声。
可叹朱厚熜这个傻子,这会儿正用手指着远方,朝着陆斌叫道“看那里,那边!山林之间竟然真的有屋舍!斌弟,我这是第一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