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依艺看着杜子春发呆,便又说道:“为兄自认有些才华,在前隋时任过司法参军,也有些从政的心得,想来可以胜任。”
杜子春双手接过那封自荐信:“兄,当真?”
“当真!”杜依艺说完,向在坐的其他人环手一礼:“各位,作个见证。”
众人纷纷回礼。
若说今天这些在书院中读书的,已经成年的,才华最高、身份最高的,就是杜依艺了。
杜子春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杜依艺对杜子春说道:“替兄去投,兄深思熟虑过。”
杜子春这才回话:“一定亲手交于国舅面前。”
“谢过。”
韦家那边,比韦巨溪年龄大不了多少的韦瑜这才对韦巨溪说道:“看懂了吗?”
“请叔公指点。”
叫的没错。依辈份算,虽然年龄才二十多岁,却比韦珪还大一辈,是韦珪六爷爷韦津的第九子。
韦瑜压低声音说道:“若真想光宗耀祖,就看杜依艺。若想凭借族中荣光混个富贵温饱,依你当下的程度,族中也可保你外放为官。我呢,属于借族中荣光出仕的,文不成武不就,书读的不好,也下不了苦功夫去习武。”
韦巨溪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和韦瑜比不了。
他曾祖那一辈,最高也就到县侯。到祖父那一代,只是混了一个小吏,父亲这一辈只能回家为族中做事,他非常用心的读书,只希望族中有出去当官的,自己可以跟着出去,先从吏员作起,将来有机会往上走,改变全家的命运。
韦瑜可以被称为贵族。
而他韦巨溪,已经算是寒门了。
在大唐一朝。
寒门可不是贫民,世家的庶族,门第低微的才有资格叫寒门。
真正的贫苦人家,连读书的机会都不会有。
两天后。
长安城,皇宫。
李渊单独召李世民入宫问话。
李世民入殿,李渊吩咐太监和侍女们出去,将一封疏放在案上。
李世民上前施礼之后拿起了疏。一看,是国舅窦乐送来的,请求派自己去吊唁始毕可汗。
李渊这才问:“你们从晋阳回来,册封文武、赏赐将士,派官员接管朔州,忙了这些日子,朕一直没问过,始毕可汗是怎么死的,为何突厥会给一万一千匹战马。这其中透着古怪。”
李世民放下窦乐的疏:“父皇,在儿臣的眼中,始毕可汗之死,是舅舅所为。”
“详细讲来。”
李世民详细的讲述了战报上没有写的部分,唐军如何一步步的把突厥人引入陷阱,从攻打刘武周那天开始,真正的目标就是突厥人。
最终决战的位置,是唐军拼上命急行军跑死了不少马,才完成的包围圈。
包围圈内,就是死地。
李世民说道:“父皇,就算始毕可汗是急症不治,身陷死地也是诱因。决战之前始毕可汗约舅舅与儿臣阵前相谈,儿臣思考之后认为放始毕可汗离开才是上策,那时,始毕可汗已经走不了路,目不能视,耳不能听。”
李渊指了指信。
李世民回答:“父皇,舅舅会去吊唁吗?”
李渊点了点头,没错。
依他对当年窦乐的记忆,就是一个满脑子想求仙问道的少年郎。这次回来,虽然说变了不少,但依旧对尘世很淡漠。
李渊和裴寂谈过,裴寂也表过态度,莫说他和李渊这么年的交情,只是晋阳起兵的功勋,他的尚书左仆射之位,谁也抢不走。但若窦乐想当,他愿意退居次位。可窦乐,偏偏不要,只想在南山过自己的小日子。
想到这里,李渊说道:“那日,就是你舅舅打断了尹阿鼠的手,就在这殿中,他似是无心说笑,可我看的出来,或许是真的,他想把疆域西扩八千里。”
说完,李渊问:“晋阳之时,你可有留意,你舅舅统兵如何?坐下说,我们父子二人闲聊几句,不传于六耳。”
李世民自己拿过一个圆凳坐下。
“父皇,舅舅不懂行军、不通军务、分不清兵马编制、不识地图、军阵营盘完全不了解。可他会打仗,知道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用什么办法击败敌军。舅舅会用人,行军布置有李靖,领军冲阵有各位将军。”
李世民开始用桌上的物件摆:“父皇请看,这是舅舅的战术,此术名为围点打援,儿臣在书中读到,是耿翕在攻打济南时初创,但舅舅把这一战术运用到了极致,儿臣自认兵法精通,却增减不了半点。”
“还有这一招,轻骑与轻步兵。舅舅称之为战术穿插,兵法中有:以正合,以奇胜。舅舅将这一战术发挥到了极致。”
李世民继续摆:“还有一招,儿臣以为众将都看留意,只有李靖一人例外。以一个数人的小队,装备不同的兵器,在山地配合作战,战力奇高。山营出战,杀敌数倍,却无一人战死,也无重伤致残者。攻守兼备。”
李渊听完:“那么,吊唁这事?”
李世民反问:“父皇为何不问舅舅?”
李渊摇了摇头:“问了,他若不说,或是随便编一个理由,朕身为皇帝,颜面何在?”
“那,儿臣去问?”
李渊点点头。
父子二人商量好,李世民还没离开呢,就有太监来报:“圣人,国舅在宫外递疏,请求觐见。”
觐见?
“二郎,去迎一下。”
“是,父皇。”
作为前世一名九九六的社畜,窦乐很清楚,什么时候学会在老板面前摆谱,什么时候要主动放低身段。
所以,前脚让人送来疏,后脚就亲自跑来长安城了。
可到了皇宫门口,只见车驾,却不见窦乐身影。
李世民挥手一招,杜子春小跑着过来:“殿,殿下,国舅在那边坊前,与人争吵,我们也不敢去拦。”
李世民顺着杜子春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也不远,就在永兴坊朝南开的坊门处,李世民便走了过去。
窦乐正在与人争论,围观的人不少,却无人敢上前。
因为窦乐穿的是紫袍,和他争论的人,也穿的是紫袍。
紫袍之人,叫刘政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