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嫣沉默。
她在思考娄以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太过突兀。
像是看穿她的疑惑，娄以云解释道：“小妹还不知道吧？你之所以恢复的这么快，是因为我从林祈年这里偷了药物配方，交给傅晏。”
娄嫣眉眼震惊。
娄以云继续说：“林祈年恼羞成怒，直接将我绑了过来。”
“你……”
娄嫣满心复杂。
她和娄以云关系算不上好，虽没到针锋相对的地步，但也绝对不到冒这么大的风险，为她偷药物配方的程度。
她没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娄以云不可能随便说。
“小妹，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娄以云扯开温和的笑，“你不用怀有愧疚心理。说到底，我也是借了你的身份，才有着现在富足的生活。”
她叹气：“我的一切，本该是你的。”
娄嫣张了张口，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这还是第一次，她们俩谈及身份。
“算了，不提这些。”
娄以云又将话题转回去：“我的计划，需要你配合。小妹，你也不想傅晏冒险过来救你吧？”
傅晏两个字，触动着娄嫣的神经。
她迟疑了下，还是问道：“什么计划？”
……
傅晏在自来水厂浪费了不少时间。
江城最大的自来水厂，是林氏集团旗下的产业，里面的构造弯弯绕绕，傅晏并不熟悉，浪费了不少时间。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林祈年竟然能进的来。
据他所知，这家自来水厂已被别家企业并购。
正想着时，一道声音传入他耳中。
“傅晏，来的挺快。”
林祈年站在距离他几十米处，双手环胸，不屑开口。
傅晏眸光触到他，浑身气场当即冷凝。
“嫣嫣呢？”
“她很好。”
林祈年冷笑：“但我不能保证她能安全多久，要不，你用你的命来换？”
傅晏没有迟疑：“好，但我要先看看她的状况。”
娄嫣恢复的并不如何好。
她就像是揣着定时炸弹，多数时候正常，一旦受刺激发作，就会格外严重。
“可以。但傅晏，我要提醒你，不要耍花样。”
林祈年摸了摸手腕上的伤，眼底闪过阴狠：“如果我发现在这里有多余的人，会马上杀了娄嫣。”
说罢，他抬手，当即有四个保镖走了出来，扣住傅晏的肩膀。
傅晏黑眸幽深，任由他们钳制着自己向前走。
他来这里，并没有太多的部署。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见到他心尖上的人。
他知道，她会害怕。
绕了几个来回，傅晏见到了娄嫣。
厂房的最底层，她被绑在柱子上，微垂着头，似是昏迷了。
傅晏瞳孔微缩，控制不住出声：
“嫣嫣！”
娄嫣没反应。
林祈年抬手，从一旁的水箱中取出一杯水，尽数泼到她的脸上。
“咳咳……”
鼻息被水覆盖，娄嫣难受的呛咳出声。
视线缓慢聚焦，她看到了不远处穿着白衬衫西裤的男人。
被人扣着肩膀，满身狼狈。
意识在此刻瞬间回笼，她的心随之揪紧：“你没事吧？”
“没事，”傅晏对着她露出安抚的笑意，“别怕，我会救你出去。”
娄嫣点头，眸底有着温热。
是她大意。
那种混乱的情况下，她没能敏锐觉察出不对。
她也的确没想到，林祈年竟然会和娱乐圈扯上关系。
mG力捧的新人，帮他来算计自己。
“真是深情，险些将我都感动了。”
林祈年拍了拍手，如毒蛇般对着两人上下逡巡：“放心，我会送你们一起上路。”
“林祈年，”傅晏面色沉沉，“你说过，用我的命换她的。”
“是啊，”林祈年摸着下巴，“但我想你们感情如此好，一个死了，另一个定不会苟活。索性，就成全你们。”
他抬起自己的手臂。
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纱布。
就是因为这一枪，他差点没了命。
被全城通缉，他的手臂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只能靠娄以云带来的药拖着。
一直到今天，他的胳膊可以说是废了。
想到这，他眼底阴毒更盛。
“倒汽油。”
几个保镖听着，当即将一旁的汽油桶踹翻在地。
浓烈的味道很快铺满整个厂房。
傅晏目眦欲裂：“林祈年，你出尔反尔？！”
他路上安排了人，但来的没有那么快。
再加上自来水厂复杂，找到这里也需要时间。
他原本的计划，林祈年对他恨意滔天，定会用手段折磨他。
他就可以保证娄嫣的安全，等着救援来。
但眼下，着实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我这个人，不喜欢夜长梦多。”
林祈年冷笑两声，随即拎起油罐，将娄嫣浑身淋了个遍。
“傅晏，亲眼看着心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滋味如何？”
“你千辛万苦从我这抢去的东西，自己却没本事守住，一定痛不欲生吧?”
傅晏额头青筋暴起。
咬牙嘶吼：“林祈年……”
林祈年丝毫不在意傅晏的态度，他面上带着讥讽的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吗？”
他说着，指向不远处密密麻麻的水箱。
“瞧，这里都是水。只要你稍微努努力，就能救下她。但很可惜，即便近在咫尺，她也只能死。”
说罢，他狞笑起来：“那我，开始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手中点燃的打火机也摔落在地。
噌的一声，火光冲天。
傅晏脑中轰的一声炸开。
他踢开身旁两人，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又被新赶来的保镖按倒。
足足几十人围着他，他打倒一批，又会冒出新的人。
火光衬的他的眼眸猩红的可怕。
他亦拼尽全力。
但……
火越燃越大，到最后，他已看不清另一边的状况。
……
整个厂房浓烟滚滚，呛的人眼眸都难睁开。
林祈年缓步走到娄嫣身边。
低声喃喃：“嫣嫣，我们终于要在一起了。”
娄嫣被浓烟呛的晕了过去，回答不了他的话。
但并不影响男人继续开口。
“这就是你不听话所付出的代价。如果不是你非要选择傅晏，我根本不会对你这么狠心……”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抵上娄嫣的胸膛。
“林祈年，等等。”
娄以云捂着湿帕子，拉住林祈年：“你就这点出息？打算和她一起赴死？”
“我活下去没有意义，”林祈年对自己的处境，一清二楚，“在国内我是通缉犯，哪怕侥幸出了国，傅晏依旧不会放过我，不如直接和娄嫣一起死。”
说着，他不知想到什么，面露癫狂：“其实，我挺想看看傅晏见到娄嫣真的死了之后的表情。而且，这次她是和我死在一起。”
娄以云皱眉。
林祈年看向她：“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是应该很兴奋？娄嫣一死，再没人能成为你的阻碍，你会顺利嫁给傅晏。不过，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废了他一条手臂。”
看着林祈年戾气丛生的模样，娄以云挑了挑眉。
“林祈年，该死的人，是你才对。”
她看了眼逐渐向着他们靠近的火势，轻叹道：“如果娄嫣是个死人，那么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取代她在傅晏心中的地位，但只要她逐渐不堪，甚至变成一个疯子，傅晏就会对她不再有任何执念。”
她要的是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傅晏。
高高在上的冷淡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很美好。
林祈年心下有着不好的预感。
“你什么意思？”
他这个合作对象，是反悔了吗？
这段时间，都是她在帮他。
如果不是她，他早就被带走。而且，娄嫣也是她找人帮忙，他才有机会抓住。
“我的意思就是，”娄以云眼波流转，“你该死了。”
说罢，她戴着一次性手套的手将林祈年的匕首夺了过来。
反手刺入他的腹部。
林祈年震惊瞪大眼：“你……”
“忘了告诉你，N医生是我的人。警方掌握的那些证据，是我给的。”
娄以云的每个字，都让林祈年不可置信。
他想问很多，但一张口，就有着鲜血溢出。
娄以云继续不紧不慢道：“从你接触到实验室，我的计划就开始了。可惜，你太让我失望，连姜未都控制不住。如果不是你太蠢，我也不打算要你的命。”
“现在你死，就是你最大的价值。”
“我早该……”林祈年咬牙，断断续续，“杀了你……”
娄以云面色泛冷。
她将林祈年腹中的匕首抽出，又狠狠送进去。
连续十几下之后。
娄以云转身把娄嫣身上的绳子拆开，将她小心放到地上之后，掰开她的掌心，塞入滴血的匕首。
一切布置好，她走回后面的仓库。
对着保镖说道：“将我绑起来。还有，傅晏可以不用拦了。”
保镖应声，依照她的吩咐去安排。
火场里。
娄嫣难受呛出几口气。
她迷茫睁开眼眸。
她记得自己晕倒前见到了傅晏，他被保镖困住，处境并不比她好。
还有刺目的火光……
她慌忙撑起身子。
还没来得及往外面看，手里的东西先一步掉了出来。
哐当一声。
砸在地上时带着冷光。
娄嫣下意识低头去看，入目的东西惹得她呼吸停滞。
沾着血的匕首。
视线再往前挪一米，她看到了倒下的人。
林祈年不甘又错愕的瞪着眼，身上满是鲜血。
可怖至极。
娄嫣呼吸急促。
眼前一阵发黑。
她杀人了吗？
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和林祈年。
可她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像之前她失去控制时一样……
“嫣嫣！”
耳边传来的傅晏的声音，惹得娄嫣狠狠一颤。
她不想让傅晏看到这一幕。
她不是杀人犯，她不会变得那么可怕……
可事实却又摆在眼前。
明明，她已经很久没有发作，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工作。
慌乱间，她慌忙去藏匕首，但男人的鞋尖已停在她的眼前。
“傅晏，不是，我没有……”
还没来得及多说，傅晏的气息已先一步包裹住她。
他的嗓音透着显而易见的庆幸：“还好，你没事。”
他在外耽误了十几分钟。
看着火势减小，以为她已经出了意外。
幸好她活着。
娄嫣感受着他怀中的温度，眼泪落得更加厉害。
比起她亲手杀死了林祈年，她更怕的是，有一天她伤害到傅晏。
她干涩的嗓子格外沙哑：“别，别抱我。”
“对不起，我太激动，勒疼你了？”
傅晏赶忙撤开身。
他红着眼眸将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个遍。
确定她确实无恙之后，心彻底放下。
“我们回家。”
从始至终，他好像都没看到躺在地上的林祈年。
娄嫣紧盯着男人的眉眼，直到他将自己抱起。
身子腾空，她下意识攀他的肩膀，却在这会瞥见她手上的血色。
“傅晏，”她惶恐出声，“我杀人了。”
“嗯。”
傅晏轻应一声：“他该死。”
他不关心别人死活，他在意的，只有怀中的人。
“你不动他，我也不会让他活着。”
“如果我是在清醒的状况下，我不怕，”娄嫣只敢用手肘触碰他，“可我连我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
她轻声呜咽：“傅晏，万一有一天，我对你下手……”
以前她不清醒时，咬他两口她尚且不能接受。
更别提现在……
她不想伤害他一分一毫。
“不会。”
傅晏肯定道。
他将她的手按上自己的脖颈：“嫣嫣，你做的很好。”
娄嫣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松神经。
她脸靠在男人怀中，眸底带着化不开的愁绪。
终于，她开口：“是药的问题吧？我还是不吃了，只要像从前一样就好……”
“嫣嫣，睡一觉。”
傅晏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这里很热，夏季的天，加之这里的火，分外闷。
但怀中小姑娘身子却冷的过分。
他知道，她在害怕。
也清楚她的担忧。
但在这里，她的神经会越来越紧绷。
只能将她带回去，再做精神治疗。
“我睡不着傅晏，”娄嫣不停地说着话，“你不要和我待在一起，我回娄家。”
话音刚落，陆白泽带着人赶了过来。
在看到娄嫣手上的血迹时，他诧异：“受伤了？”
与此同时，冲进火中的医疗人员喊道。
“好残忍，足足十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