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际关系是一个看似很大,实际很小的圈子。人生几十年形成的人际交往圈子,圈套圈,环套环,说不定就在哪个圈子有了新的交集,甚至会旧的交集套上新的交集。
王心丹的亲戚为她介绍的相亲对象,是大公集团退休的前人力资源部主任,六十七岁的申三犇。
庄敬是申三犇从车间选拔出来并手把手带出来的,对庄敬有知遇之恩,是庄敬在大公集团最为敬重的人。
接到申三犇让她到家里去一趟的电话,庄敬带着高晓佳和陈白和火速赶到他家里,听他说有一起钓鱼的朋友给他介绍了王心丹作新老伴时,三个人异口同声地惊叫出声:“谁?”
申三犇人老成精,从她们三个惊讶的表情中看出不对劲,笑了笑:“你们不用这么惊讶,只是见了一面,一起简单地吃了一顿饭,小庄和小高的家属不是都在东海集团工作吗,所以想问问你们这人怎么样?可不可交。”
高晓佳着急地说:“不行,这人坚决不行。”
庄敬制止了她,问申三犇:“申主任,如果这个女人不会做饭,以前在家里基本不做家务活,没有带过孩子,您觉得能一起生活吗?”
申三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想了想,心里明了庄敬的意思,也知道高晓佳没有说出的话肯定不会是好话,抬头苦笑着说:“我懂了,你们回去吧。”
庄敬和陈白和帮着收拾了一下家里,包了饺子,一起吃了午饭才回单位。
申三犇的妻子已经去世四年多了,唯一的女儿三十年前定居澳大利亚,回国的频率越来越低。一个人的生活太孤独了。
大公集团有一批建厂时从青海甘肃招来的职工,现在年纪都大了,老家回不去,孩子们又忙于工作,上有老下有小,疲于奔命,对老人的陪伴时间有心无力。像申三犇这样子女出国定居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庄敬看着厂里出租多年,收租困难的六栋单身宿舍楼,想着能不能装上电梯,办成养老院,对社会开放,既能养活一批职工,能让那些缺少亲人陪伴的老职工们能与老朋友们住在一起,还能解决一日三餐。像申三犇这样的老职工,一定会欢迎吧。
庄敬在厂里转了几圈,决定先写一个方案出来,再给领导汇报。说不定就能成为企业新的盈利增长点呢。
庄敬先到张蓁蓁的幼儿园转了一圈,想学习一下管理模式。没想到遇到了刚回济南的贾滨滨。贾滨滨的母亲去世,丧事处理完毕,他到幼儿园来看一下运转情况。参观完幼儿园,贾滨滨很满意,问能不能追加一百万元投资。张蓁蓁说现在幼儿园营收稳定,暂时没有需要增加投资的项目,如果有第一时间通知他。
贾滨滨的提议给了庄敬启发,如果办养老院,可以从社会上吸引投资,减少资金投入压力。看着女儿明媚灿烂的笑脸,她心里想是不是可以把这个养老院交给她来办,说不定就能办好呢。
在没有给领导汇报之前,庄敬决定把办养老院的这个想法先在心里压着。
*
陈白和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为了庆祝兼具珍贵与易碎的瓷婚,特地请了几位好朋友庆祝。
张之义说二十周年不是银婚也不是金婚,有什么好庆祝的,庄敬说二十周年也不容易,叮嘱他到了饭店多吃多喝少说话。
张之义身上有一根特殊的反骨,只要遇到庄敬的朋友,这根反骨就会弹出来,使张之义从一个点拨江山高高在上的公司领导,变成一个牙尖嘴利斤斤计较的普通男人,使得包括李云程在内,与庄敬相交甚好的人对他又爱又恨,又敬又厌。这其中,以陈白和的心情最为复杂。
陈白和的丈夫刀志文是张之义帮忙介绍认识的,刀志文是张之义大姑夫的亲外甥。第一次见面后,陈白和对庄敬说刀志文个子太矮,说话过于一本正经,庄敬让她再交往一段时间看看,张之义在一边说的话,陈白和终生难忘:“就你长得这样,我表弟能看上你,就是你的福气,无福之人不入有福之门,就看你能不能接住这福气了。”
一直在相亲,一直未成功的陈白和被气哭了。哭过之后,赌气与刀志文继续交往,然后就被刀志文一家感动得迅速出嫁。
张之义看到陈白和叫不出她的名字,说:“你就是白吃白喝那位?”
陈白和不明白,问他:“谁白吃白喝?”
“你的名字不是叫白吃白喝吗?”
陈白和劝自己不要生气,耐心解释自己名字的由来:“我父亲姓陈,母亲姓白,起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夫妻和和美美的意思。”
“那还不如叫陈白美呢?”
“我妹妹就叫陈白美。”
“白美,白美了,还不如你的名字‘白和’好听呢。我还记得当年你为了追求潘志钢,借钱去美容的事情,时间真快啊,你看现在你都结婚二十周年了。”
庄敬无奈,夹一大块鱼肉给张之义:“你也说二十年前的事了,说不定就是你记错了。”
张之义一本正经地说:“绝对不会记错,你忘记了,她当时还是找咱们借的钱呢。咱们也没有那么多钱,还是我找爸爸现借的。”
陈白和看了一眼丈夫刀老师,看着张之义说:“张总,我想请问你是什么职称?”
张之义洋洋得意:“正高级工程师。”
陈白和板起脸:“我看你是正高级插刀师,每次我和你吃饭,你只做一件事:插刀,无论说什么话题,你都毫不留情地插上一刀。今天是我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请你来吃饭,不是请你来插刀的。我请问你的初恋,那个什么宋玉超最近联系你了吗?”
张之义迅速地看了一眼庄敬,拉下脸说:“你这是造谣,宋玉超不是我的初恋。”
陈白和饶有兴趣地问:“哦?请问那是第几恋?”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张之义难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了几十秒后,他的大脑反应过来,正色道:“什么第几恋,我就上大学那会儿和宋玉超只交往过一段很短的时间,李云程可以作证。”
陈白和轻佻地挑了一下眉毛,拉长了语调:“哦,那你的初恋是谁?现在哪里?是否还有联系?”
张之义终于明白,这是因为自己叨登陈白和追求潘志钢的事情而导致引火烧身。他没有回答,而是转向高晓佳问到:“李云程呢?他怎么还没来?”
正在全神贯注地听陈白和发问的高晓佳反应慢了半拍,顺口回答:“他晚一会儿到。”
新晋“高级插刀师”拿出手机给李云程打电话,不再继续和陈白和聊天。
庄敬在桌子下面踢了一下陈白和,示意她做得好。陈白和看看沉默不语的丈夫,心里有点儿忐忑不安。她年轻时热烈追求潘志钢是事实,厂里很多人都知道,后来她和潘志钢关系也不错,但仅仅就是同事加朋友关系,不知道丈夫是否会信任她。
回家路上,刀志文拉着陈白和的手慢慢地走,陈白和的心一下就安定下来。刀志文,刀老师,是真心爱她的。
有些爱,的确不用说出来。